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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树鸣一直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上厕所,倒是真问得他有了些尿意,柏霖平静地躺了一会儿后坐起了身,掀开被子,从宰树鸣那边放下了两条腿。
宰树鸣侧身给他让道,看着柏霖低头轻缓地穿鞋,问他道:“……要做什么?”
柏霖自顾自地穿好鞋,连拐杖都没拿,站起从他身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没理他。
宰树鸣连忙拿上他的拐杖,跟了上去,“上厕所?我给你开门,拐杖。”
柏霖站在卫浴门口,没接他抵过来的拐杖,只接受了他给自己开那个很难开的门。
门锁在宰树鸣的用力推动下,发出了凄惨的咔哒一声响,向来眠浅的肖阿姨醒了,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卫浴方向,看到柏霖身边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刚悬起来的心放了回去,不再像平日那样盯着柏霖忙活完了事儿才睡,这会儿立马就晕晕乎乎地睡了。
柏霖瘸着腿进了卫浴,宰树鸣给他虚带上门等他。
卫浴里开着灯,只有外面一片漆黑,宰树鸣握着门把手,看着里面的莹莹之光,想着刚才站在自己面前却不理自己的柏霖。
柏霖在他面前生过很多气,但都没有超过如今这次气愤。
当然,当年的不告而别,确实配得上他生这么大的气,只是自己想解释,也无从说起,并且柏霖……也不愿意提以前。
其实宰树鸣远远没有他看起来那么冷静那么无所谓,不然他也不会在回国后一个人像过街老鼠似地待在申城两年,直至现在才回上京。
卫浴里的水声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会儿,又传来水龙头开水的声音,片刻,门被里面的人从里面打开了。
宰树鸣轻轻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柏霖准备从他身边的空隙穿过去,就像刚才下床与他擦肩而过那样,但这次宰树鸣没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左腿轻轻一跨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柏霖一愣,抬眸瞪他一眼。
柏霖的眼睛像墨玉那样黑亮,睫毛纤长,因着年长了不少,冷脸瞪人的时候要比小时候要有威力很多,他不知道自己离开柏霖以后柏霖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不愉快,所以日积月累,眉宇间总是有些他无法忽视的阴郁和沉静。
“……我今晚来的时候去看了小猫,它已经要生了。”宰树鸣有很多正事想和他说,很想说,那些话就快破土而出,但看着柏霖的眼睛,他说不出来,他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柏霖面前触碰他的逆鳞,不敢去赌柏霖不会恨他恨得离开这里再也不见他,所以话到嘴边了,也还是转到了那只不痛不痒的小猫身上,好像他们只有小猫是不触及矛盾的共同话题。
柏霖冷冰冰地反问他:“怎么呢?所以呢。”
宰树鸣的唇瓣嗫嚅了几下,在柏霖越来越没有耐性的眼神中终于说:“……你是Omega吗。”
柏霖猛地一怔,死死地盯住了他,面上神情复杂,多的是不可置信和怀疑,“……什么?”
宰树鸣嘴唇绷成一条线。
柏霖蓦然皱眉,质疑的眼神凝在他的脸上。
宰树鸣无声地抽了口气,柏霖的反应好似戳到了他什么不得了的地方,整个人像是没攥紧的沙子,就快散了,“……我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一点也没有。今天周意致跟我说,你好像是Bate,但他没有正式问过你。”
于是柏霖安静了,安静了很久很久,得到回答后,他没有更愤怒,也没再有疑惑,只有无尽的沉默和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情绪,最后说:“对,我是Bate。原来周老师并不知道我的第二性别?客人太多了……太细节的东西我也记不清。”
宰树鸣问:“为什么?”
柏霖反问:“什么为什么?”
宰树鸣问:“为什么没有分化成功?”
柏霖凝视着他浅色的眼睛,情绪复杂,反问:“……你觉得呢?”
宰树鸣胸廓起伏逐渐变大,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细想,也没有那种医学基础,所以也不敢乱猜。
柏霖舒然一笑,说:“因为我腺体幼稚,所以分化失败了。你不是知道吗,还问什么?你真当你的信息素很好用?那只不过是个土方。”
宰树鸣凝视着他没说话,柏霖看得出来他不太相信。
“你不信,就去问付俞啊,问付首含,我当初被扔在付家过活,他们肯定是我分化失败的见证者,你去问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柏霖提出了这个提议,也是变相问自己的问题。
他早就感觉到不对了。
宰树鸣回来,要想知道他走后自己过得怎么样或者是多久离开付家的,他大可以直接去问付俞,何必像之前一样绕那么大个圈子去找福利院?
现在也是,想知道他因为什么分化失败,直接去找当初的旁观者不就清楚原因了吗。
之前死磕付首含做什么。
现在来问自己做什么。
付俞是阎王爷吗,宰树鸣就那么不愿意去找他?
“……在问他之前,我想先来问问你,”宰树鸣黯淡的琥珀色眼睛里一点光亮也没有,“……我怕周意致说的都是假的。”
柏霖耸肩道:“别冤枉他了……在我这得到的答案,和他说的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