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缘尘听得也想笑。
在今天遇到男人之前,要是有人说自己五十步要走一个时辰,他断然会觉得对方在愚弄自己,但放在这名连东、南、西、北,还有左右都不分的男人身上,竟然非常合理。
叙朵天却很淡定:“我多看看路上的风景,留给你们充足的时间办事。”
红颜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难道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脑子更加不好使了?”
叙朵天抬眼看着她:“你确定,要拿年龄攻击我?”
红颜主:“……”
她扭过头,撇了撇嘴,不说话。
“不过,你可以拿年龄攻击我,我也可以拿年龄攻击你,这非常公平。”叙朵天又说,“你要是不拿年龄攻击我,我可就要拿年龄攻击你了。”
红颜主恼怒:“住嘴,叙朵天,你这个贱人,不准提我的年龄。”
修缘尘这时候才知道,男人的名字叫做叙朵天。
叙朵天却不怕她语中威胁,红颜主不想听见的话,还是从他口中说出:“因为我——比起你的年纪,可小得太多了。”
红颜主将牙齿咬得作出细微声响,从牙缝中蹦出一字一句:“贱人,你是不是只会盯着女人的痛处攻击?”
叙朵天语气惊讶:“年龄是你的痛处?我以为脑子才是。”
眼见红颜主暴跳如雷,赤白沙连忙将她拉住。
“掩耳盗铃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叙朵天摇摇头,还在火上浇油,“像我一样,主动正视自己的缺陷,才能拥抱更加美丽的人生。”
这回是红颜主和赤白沙一起开口:“住嘴,你这个贱人。”
叙朵天倒也不生气:“这么久没见,你们还是这么有默契。”
赤白沙:“谁要跟一个老妖婆有默契。”
红颜主:“谁要跟一个小黄毛有默契。”
大堂里静了静。
“不要再说废话了。”
赤白沙那双眼,弯得几乎只剩下一道弧度,要不是他捏着折扇那只手的关节泛着白,修缘尘真的会以为,他笑得很开心。
“叙朵天,你来做什么?”赤白沙问。
叙朵天负手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向堂中央桌子。这个举动,让在场除了修缘尘与秋鹤兰以外的所有人,脸色齐刷刷的一变。
眼见他越发靠近秋绍光,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只能就这么干瞪着眼,看着他走到秋绍光身前。
只见叙朵天伸出手——
然后俯身,捡起掉在桌角旁的一面镜子。
“我是为它而来的。”叙朵天将镜子翻了个面,举到面前,“这面镜子可是从大宛传来的稀罕玩意,就让你们这么丢在地上,当真是暴殄天物。”
修缘尘见他把镜子拿进幕篱,似乎真的在揽镜自照,过后还说:“嗯,就只有这面镜子,才能把我的盛世俊颜照得清楚。”
红颜主忍不住嘲讽:“男人要是上了年纪,就只剩一张脸皮是硬的。”
赤白沙倒是没说话,他虽然也在笑着,但是手里那把折扇,快要被他掰断了。这满屋的血气冲天,身旁满桌令人毛骨悚然的肉,叙朵天全部视而不见,悠闲到令人发指。
修缘尘却有些抓耳挠腮。这个男人老是在自夸长得帅,这到底是得有多帅,才能这么自信,这么自恋,他实在是很好奇,想看那张脸长成什么样子。
正在此时,这屋里最显眼,但又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桌上历经凌迟之刑,却被某种邪术吊着命的秋绍光,突然动了一动。
他先前一直望着上方,这时转头看向叙朵天,那双眼越发涣散。修缘尘仔细看了看,想到了死人的眼睛,似乎就是这样的。
他想,秋绍光可能真的要死了。再厉害的邪术,也吊不住一个身体只剩下五分之一的人的命。
“您终于来了。”秋绍光轻声说,“我还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