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后，方谢红因为急着回去洗衣服，掐着点急冲冲跑了。

程悠留在教室，多看了会小说，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已经走得差不多。

她翻阅着手里的书，直至书页上突然落下一道阴影，抬头。

一吓，“你……你怎么来了？”

原来她刚刚看书过于入迷，连陆列风几时进入她们班教室走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她本能地仰头看他，陆列风英俊的侧脸在教室的灯光下愈发立体——白皙的脸上双眼微眯，往下是英挺的鼻梁和高傲地似乎总是抿起的薄唇——她在心里再次感叹陆列风真是好看得要命。

像很多年以前就印刻在她心中的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一时呆住。

被程悠如此不加掩饰的目光看着，他倒是心情愉悦地笑了，“在看什么？”

少见地，他在心里认可起自己从小到大出众的样貌。

不过，她在看什么书至于这么专注，连他进来都不知道吗？

乍然响起的低沉声音令程悠回过神，她连忙低头，把书翻到封面，“没、没……这两天一直在看东野圭吾的悬疑推理小说……”

她的声音渐低，热意自两颊蔓延至脖颈。

有一种对着心爱的人剖析自我的羞意。

其实她心里一直奉循一个观点——阅读是一项非常私人的活动；也由于古怪的脾性，对于现阶段在读的书或追的剧，她都不大愿意告诉别人，私心里甚至觉得那些总是询问他人最近在读什么书、追什么剧的问题有点儿蠢而不愿意回答。

但这是一般情况下，因为很多时候别人询问她的阅读喜好只是礼貌性的没话找话，尽管她心中不耐，敷衍回答，对方也不会介意。因为这不过是两人之间循例礼貌的问答，所以无所谓措辞。

倒是下午林瑾时问她是否也喜欢东野圭吾的时候，难得地不令人讨厌。

陆列风自然更不一样。

尤其那天他们互相坦露心迹后，彼此间似乎有了一种心知肚明的牵连与欢喜。

况且就算他只是礼貌性地询问，她也满足于他对她产生的这份好奇。

“唔，好看吗？”颇感兴趣地问道。

他小时候因为家里管教严，被“逼”着读了不少国学经典和世界名著；大了点后又忙于各类特长学习，后来重心更是慢慢转移至奥赛，渐渐地就不怎么看书了。至多练字时读些古帖古籍，现在更是只潦草翻阅一些体育类的杂志。

他知道程悠语文好，作文写得好，定是喜欢读书的缘故，他喜爱她这个习惯，心里想着要与她多些共同话题。

果然，程悠被他的语气鼓舞，重重点头，“我不常看这种推理小说，但一看就停不下来。”

她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平时喜欢的书和这种推理小说的风格还相差挺大的。”

她愿意她更多熟悉他，也愿意他更多了解她。

两人走在教学楼回宿舍的黑夜里，夜风微凉。

一路絮絮叨叨，竟也从诗书聊至体育，毫无间断。

等程悠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时，二人双双停住脚步，心中不约而同地遗憾这段路还是太短。

沉默一段时间。

“晚安。”

他站在原地，轻而温柔地先说道。

“恩，晚安。”她朝他甜甜一笑，继而像是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飞快转过身走了。

路灯下的阴影里，陆列风的嘴角不可遏制弯起，他步履轻快地走回宿舍。

被学习、训练、腰伤等零碎琐事烦扰一天的心情突然明朗，似乎所有不如意都融化在她离去时的笑容里。

他枕着女孩甜糯的微笑与轻柔的嗓音入睡。

……

程悠却没那么容易睡着了。

她本来就心思敏感，平日周围一有风吹草动夜里便思绪纷乱，难以入眠。

尤其今日刚读完东野圭吾的《红手指》一书，书中描写的社会百态，更是令人难以平静。

就着被窝里微弱的手电灯光，她在日记本里细细写着感受：

“……与其说他在推理，不如说是在对家庭、亲情、教育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反映与探索——爱究竟是什么？……人世间万物千姿百态，爱为其一，莫过如此。功利主义的观点认为“幸福”是可以衡量的，由此衍生，爱或许是满足彼此需要，那么是否意味着，当两个人之间无法再彼此满足时，爱亦不复存在？……所以一开始，主人公就在痴呆‘无用’的母亲与儿子之间选择了后者……”

她写到这，几乎要笑了。

再继续思辨下去，就要变成无爱主义者了。

她关灯躺好，又想到陆列风总是英俊又看似冷漠的模样，心中甜蜜而满足。

……

周三上午，英语课。

曲不凡第n次偷瞄旁边陆列风的课桌。

讲台上英语老师小小的身子正奋力在黑板上书写重点单词和语法，嘴里说着枯燥而无味的讲解。

陆列风桌上的英语课本摊开，两个Q版长着雀斑的小人儿可爱又欠揍。

仔细看，课本下压着的是一本白色封皮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