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去看你比赛,但、但你说的,我可以回去再想想吗……”
陆列风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是不反感的意思,还有机会。
他认真地看着程悠,“恩,我等你。”
程悠把脸埋进试卷里。
然而入目的公式像满天星星,看得她眼花缭乱。
显然,继续和他待在一起已经学不下去了。
程悠拒绝陆列风一起吃午饭的邀请,收拾好东西几乎是逃似的离开。
陆列风没有阻止,他下午要和队友练球,所以没有与她一道回去。
直到程悠坐在公交上,一个人,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心跳复苏,大脑重新工作。
他刚刚确实是、是在表白吧?!
想到这,她心里后知后觉,像是有烟花炸开。
她伸手蒙住双耳,抱头靠在车窗边。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思绪缥缈没有着落呢?
喜欢的那个人也许也喜欢自己的事情,明明只是存在幻想中都已经开心地要命,那么为什么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她心里的茫然空落反而大于开心喜悦?
她不由想到昨晚有些悲伤的梦。
母亲的离世对她来说仿佛个性的转折点——从此她更将喜怒哀乐放在心里,隐忍情绪,粉饰太平。
小时候她为了假装不羡慕别的小孩与父母住在一起,可以肆无忌惮享受他们的宠爱,所以总是将自己伪装得热热闹闹的,大街小巷里去流浪。
这家店的衣服很仙很美;那家店的胭脂很红很艳;桥尽头那家鲜花店的风铃声很好听——没有父母约束多好啊,看!
玩闹过后,那些独眠的夜晚,她心里这样想。
后来他父亲要接她去D市一起生活,她嘴上说不舍,其实心里头很快活。
只是这快活消逝得太快。
她才知道原来父亲突然接她至D市只是因为母亲的病情恶化,更从后来大人们遮遮掩掩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生下她后,她母亲便被查出患有乳腺癌,由于需要定时复查,所以她父亲和母亲辞去江城的工作,去了医疗条件更好的D市。
也许是迁怒,也许不是,总之在父亲的坚持下,程悠被留在江城。
她母亲手术后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近年更是渐渐放松下来,计划将女儿在初中后接到D市。
在此之前,本着学校的要求以及打发日子的念头,她开始当班主任带班。
也许是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多,过于疲惫;也许是细胞潜伏到了一定时间,只待发作……再去复查时,已然晚期。
她愈发想念甚少见面的女儿,程博文便将女儿接来。
……
在程悠以为生活像童话一样色彩鲜艳,曼妙多姿时,母亲的病症以及离去彻底将她带去了黑暗。
她按部就班地上课、学习、看书。
只是不再去期待梦想照进现实之类的美丽谎言。
她的内心好像荒原,包容一切也吞噬一切。
……
陆列风的话就像荒原里,一束将幻想照进现实的光。
她记得从前读张爱玲的小说,有一段深切触动自己的地方——大约是九莉与邵之雍告白,他接受了,九莉心里狂喜,而他却好像悲哀似的。她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是像个孩子哭了半天要苹果,苹果拿到手里还在抽噎。”
虽然陆列风不至于狂喜,但她心里不知为什么,确实是有些悲哀的。
她体会到了邵之雍的感情。更明白了九莉听过邵之雍的话后的心理:她知道他是说他一直想遇见像她这样的人。
她喜欢陆列风,也一直希望有一天能真正分享他的生活,参与他的喜怒哀乐。
然而当这天他真的对她作出了邀请时,她却像是哭了很久想要苹果的孩子,苹果拿在手里还在抽噎——不,她甚至不敢去要那个苹果。
……
【明天上午十点,公园等你,一起去。】
程悠抱着手机,盯着微信上那条消息发呆。
从最初的紧张激动不安到现在的麻木无措,已经过去半小时。
【好。】
最终,情感战胜一切。
你应该勇敢点儿。
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