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人多势众,又因为粮草告罄,不得不破斧沉舟,想必进攻会十分猛烈。我们避其锋芒、据险而守,尽量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关于如何应对强攻,诸位经验已十分充足。火油、滚石、机关、毒烟……能用的都用上,想必毋须我再赘述。”
“据戚同浦所述,镇南军会有一小部分走东面,其余大部队从北面进攻。”她纤长手指落在地形图上,继续道,“镜心堂、鬼蜮堂守东,其他分堂全部镇守北城。”
关植耘皱眉问道:“戚同浦的话能信吗?万一我们的人大多数都守北城去了,他回去以后临时改换军令,要从东边强攻,又当如何?”
夜昙道:“其一,他妻儿尚在我们手中,我不认为他有这个胆量。
“其二,你不了解东城的地势,那边有陡坡,极其难以攻下。若镇南军真要选择那边,镜心堂、鬼蜮堂也能撑一会儿。届时可燃烟为号,让其他分堂赶去支援。”
关植耘点了点头。
“不过你的担心倒也没错,我们确实要做好战败的准备。”夜昙继续道,“交手之后,如果确实不敌,我们便从外城撤离,退至内城。
“另外,传令下去,将外城仓中的粮草全部销毁。镇南军已没了存粮,我们不能给他们以战养战的机会。如此一来,即便我们真输了这一战,只要再拖上几日,迟早也能耗死他们。”
战事一触即发。
千手阁极擅夜战,故而镇南军一大早便已发兵。中军交代过了,必须要在日暮前结束此役,绝对不能拖到天黑。
镇南军兵临城下,冲车、云梯、投石车俱已就位;千手阁一方,亦设好了铁蒺藜、拒马等障碍。
千手阁从高处泼了油下来,又射出火箭点燃。但将士们甲胄之下,着的是浸了水的湿棉衣——看来那位中军已防备着他们用这一招。
毒烟的效果也不显著,不像上次是在深谷之中,这一回地势开阔,烟气散得快,并没能造成太大伤亡。
巨石砸落的闷响、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箭矢的破空声以及双方的喊杀声响成一片,战况暂时陷入僵持。
夜昙立于城阙,指挥着下方的战局。
忽地,一道红色焰火窜入空中,这是有敌袭的意思。但发出焰火的竟不是来自于东面,而是南面——那是后山的方向,根本没有可供常人通行的道路,只有几道峭壁。
仅有轻功极好的人,才能踩着峭壁上来。哪怕在以身法见长的千手阁,能做到的人也不超过二十个。
怎会有人从那个方向攻过来?
夜昙惊疑地蹙起眉头,细想之下,蓦然明白了什么。
坏了!为了应对今日的大战,她几乎将所有人手都调了过来,守卫后山的人寥寥无几。若有武林高手沿峭壁而上,从后山突袭,那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们!
……原来所谓从东城或北城进攻,都是那位中军大人使出的障眼法,要的就是她集中所有力量迎战,以至于后方空虚。
好一个里应外合、釜底抽薪!
夜昙当机立断,吩咐道:“空青,传讯给阮雪茶,让她领镜心堂和鬼域堂撤退!”
两名护法各守一方,阮雪茶镇守东城;俞川柏守的北城是主战场,夜昙也亲自在此压阵。
“川柏,此处交由你照管,且战且退,尽量减少伤亡!”
“是!”俞川柏应诺。
“安魂堂跟我走,去后山迎敌!”
飞鹰堂已外出劫粮,目前阁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安魂堂。遑论他们既长于用毒,最能以弱胜强;又是夜昙旧部,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若要对抗劲敌,这一分堂是最合适的选择。
沈空青发完了信号,快步追上她:“我和师父一起去。”
他如今右手已废,哪里是那些武林人士的对手?
夜昙瞪他一眼:“你老老实实回主殿待着,不然我……”
“不然师父就撵我走?”沈空青接过她的话头。“师父每回都用这个威胁我。”
他分明还是那副温驯的神情,一双凤眸却如幽暗的深渊般紧紧盯住了她,唇角甚至也勾起些许笑意:“师父忘记了,如今是在千手阁。师父还能把我丢到哪儿去?”
“沈空青,你放肆!”
“师父若狠得下心,就一刀杀了我;若狠不下心,我就一定会跟去。”沈空青定定地道,“只要我活着,就绝不可能让师父独自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