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松开他,眼眶红得厉害:“内伤这么重,右手的经脉全断了……怎么弄的?”
“和葛家人交手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他们一掌。”沈空青道,“不是什么大事,又不危及性命。”
他说得轻巧,葛家素以铁砂掌闻名于世,一掌可击碎巨石,亦可劈金断铁……他竟受了这样一掌。经脉寸断之痛,又岂是常人可以忍受的?而且他被震碎的经脉,永远也不可能养好了,这份痛楚将会伴随他一生一世。
姜阑眼睫一颤,一滴泪不慎滚落下来。还没等沈空青做出反应,她已抬手抹去,那泪水便了无踪迹了。
他的手虽治不好了,内伤她却还能帮上些忙。
“衣服脱掉,转过去背对我,我运功为你疗伤。”她吩咐道。
沈空青推脱道:“师父此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哪里是在意男女之防的人?这理由一听就是他随口胡诌的,分明是不想让她看见什么。
姜阑了然,眸色愈沉:“你身上还有伤。”
沈空青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显然是被她猜中了。
“脱掉。”姜阑冷声道。
“师父……”
“别让我说第三遍。”她语气严厉,毫无商榷的余地。
沈空青无法,只得扯开衣带,脱掉了上衣。
他身上疤痕遍布,姜阑认得出哪些是旧伤,哪些是新添的。
譬如他腹部那一道锯齿状的新伤,必定是赵天冬所用的那蛇骨鞭造成的——还真是胆大包天,连她的徒儿也敢动。
姜阑攥紧了拳,再复开口时已有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转过去,我看看背后。”
沈空青依言转身。
他背后的伤更是可怖,入目皆是烧伤的痕迹,皮肉崎岖不平,从后腰一直蔓延到肩上。
沈空青等了许久,仍没听见姜阑说出下文。他回过头,却见她眸中蓄满了泪光。他连忙跪到她身前,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手足无措地劝道:“师父……你别哭啊……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真是奇怪,在她为了那姓顾的掉泪时,他明明嫉妒得要命,总盼着这待遇有朝一日也能轮到他头上;可眼下她真为他落泪了,他反倒因她的眼泪而难过起来。
忽地有脚步声靠近。
姜阑神色一肃,递过去一个眼神。
沈空青会意,当即披上了衣袍,捡起搁在一旁的护腕,闪身躲到了屏风后。
来的人是白露。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见姜阑已从榻上坐起了身,便放心大胆地落下脚步,向自家姑娘走去。行至近前她才发现,姜阑的眼睛竟有些红肿,她连忙询问:“怎么了?姑娘昨夜没睡好吗?”
姜阑心念一动,顺势接道:“是有一两回,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动静,像是脚步声。”
“肯定是蒹葭进来吵到姑娘了!”白露笃定道,“我一会儿将香炉搬到外间,这样续香时不用走到姑娘睡觉的里间,就不会扰姑娘好梦了。”
“还是你细心,那就有劳你了。”姜阑笑道。
姜阑这般说,自然不是真的被吵醒了;而是她今夜有些别的计划。只有不让蒹葭靠近,才能避免被发觉她不在府中。
接下来,就是等待夜幕的降临了。
等到天地万物俱被黑暗吞没,蒹葭点了香离开,躲藏一日的沈空青终于现了身。
“还用得了刀吗?”姜阑问道。
“右手不大使得上力了,但徒儿还有左手。”沈空青答道。
姜阑拿起他的那一柄长刀,抬手扔过去——沈空青稳稳接住了。他将长刀挂在腰间右侧,以便另一只手将其拔出。
“你的右手拿不动刀,那就拿我的一套衣裙,这总是能做到的吧?”
“徒儿做得到。”
“很好。”姜阑将叠放着干净衣裙的衣盘递给他,“你今夜不必为我出力,只有一个任务,不许让我的衣裳沾上血。”
这也是在嘱咐他,决计不能再受伤。
沈空青应诺,又询问道:“师父想做什么?”
姜阑眸光一凝,浮起凛冽杀意,一字一句道:“复仇,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