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垂下眼眉,做出一副柔和的姿态,劝姜振海道:“仕友打小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他说有人谋害他,想必是却有其事。振海,要不让贤婿帮忙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凶手?”
姜振海问道:“如果确实是他犯了癔症,这个凶手压根就不存在呢?”
“有的没的,好歹找一找再说。”郑氏道,“若是找到了,那便是了却一样大患——毕竟这人能谋害仕友一次,未必就没有第二次、第三次;若是找不到,兴许就真是仕友犯了癔症,也没什么妨害的。”
“我发誓!绝对有这个人!”姜仕友道。
姜振海一想,也觉得十分在理。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
他豁出去一张老脸,好声好气地向顾景曈恳求道:“贤婿,你看这件事,你能不能再帮个忙……”
“我公务繁忙,无暇顾及此事。”
“总可以托其他人去办……”
“姜伯父,”顾景曈正色道,“朝廷的官吏办的是天下百姓之事,非你一人之事。”
“父亲,你同他废话什么!”姜仕友插嘴道,“只消告诉他,他要是想娶到姜阑,就必须帮我们办这件事!别给他唬住,信他说什么‘这姻亲结不成了’!他找那妮子找了七年,根本就不可能舍得下她!你只管提要求就是了,他没有不应的!”
这话倒真说到了点子上。这孩子读书虽笨,到底在商贾人家长大,商场博弈的头脑还是有一些的。
姜振海眼珠一转,换了温和些的词句,威胁道:“贤婿,你若是认我这个岳父,这么一桩小事,你就辛苦辛苦,替我办了。”
“伯父此前和我约定过,我为姜兄求个官职,您就将阿阑嫁与我。”顾景曈抬起眼帘,一双寂若寒潭的黑眸直直望向他,“如今才过了多久,伯父就又有他事相请。您是生意人,岂会不知‘商道酬信’的道理?”
“还有一句话,想必贤婿也听过,叫做‘商人重利’。”姜振海道,“商人为了更大的利益而打破承诺,也是常有的事。”
顾景曈冷笑一声:“至少在我这里行不通。此前允诺之事,已是违背了我为官多年的原则;再有别的,无论什么,我是决计不会应允的。”
“查个凶手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顾兄却执意不肯。难不成顾兄竟是帮凶,要维护凶手不成?”姜仕友逼问道。
他本意只是想给顾景曈泼个脏水,没想到误打误撞,竟正好蒙对了真相。
姜仕友尚未意识到自己猜中了什么,姜振海却已敏锐地眯起了眼,狐疑地上下打量顾景曈:“贤婿,你素有仁善之名。即便我不是你岳父,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因儿子被害之事求到你面前来,你难道也不允吗?
“你若实在不肯帮忙,我只好怀疑,谋害仕友之事是你授意的了。”
顾景曈仍是一派冷静从容:“姜伯父是想凭借莫须有的猜测,给我定罪吗?”
“行,你不查,那我去求旁人去。”姜振海道,“朝中总有和贤婿不大对付的官吏吧?我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彻查这一桩丞相谋害平民案!”
顾景曈睨他一眼,冷冷道:“伯父尽可一试。”
“景曈哥哥——”
只听一声熟悉的软语,那抹纤弱的身影出现在了屋外。姜阑垂眸提起裙摆,拾步迈入,绿裙便如水波般漾过了门槛。
顾景曈眉心微凝:“阿阑怎么来了?”
“听说三哥出了事,我十分放心不下,故而前来看看。”说着,她竟红了眼眶,挤出几滴泪来。
分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眼泪,顾景曈仍觉得心中一紧。待他回过神,他的手早已抬起来,为她拭泪了。
“你三哥没什么大碍。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顾景曈柔声道。
二人心照不宣,他话中的意思是:眼下的情形并不要紧,他能够料理,毋须她忧虑。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在外头都听见了。”姜阑道,“父亲要查,你便帮他查一查吧。权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