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雨下的格外的早。
气温已经有回暖的迹象。
外头,绵绵的细雨不绝的下着,被早春的风裹挟着轻轻飘落在木棱窗上。
姜昭倚在窗口,嘴里塞着翠喜从铺子里买来的果脯。
甜甜的果肉随着牙齿的咀嚼在舌尖绽开,香味刺激着味蕾,勾得姜昭眯起了眼睛。
这算是她自从穿越以来,过的最舒坦的几天了。
由于赏花宴的事情,姜昕现在被关在屋里绣嫁衣,胡氏一心扑在自己女儿身上,忙着为她准备嫁妆;
崔姨娘和姜映如今还在禁足;
刘嬷嬷这几日被姜老夫人叫回去帮忙准备姜昕出嫁的事情了,暂时回不来。
种种叠加在一起,姜昭开心地直打转。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这日,姜昭像之前几天那样,正准备开启她的悠闲时光。
然而,一封信件却打破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姜昭拆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神情凝重。
看到姜昭的脸色变了又变
翠喜凑近,好奇道:
“姑娘,这是谁寄给你的信啊。”
姜昭默然递过信纸。
翠喜看完以后大吃一惊:
“姑娘,宋小将军邀您去醉仙楼见面。”
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这邀约,您要去吗?”
姜昭朱唇紧抿,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从定亲到现在,整整五年。
若说没有半分不舍,那一定是在骗人。
她因为和宋砚的婚约,吃过不少苦头,遭过不少罪。
但同样也是这桩婚事,让她有了利用价值,在姜家的日子得以好过些。
更何况,赏花宴的事情,宋砚确实也是受害者。
见姜昭神色纠结,青烟站在一旁安慰道:
“姑娘,您若是放心不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见见宋小将军吧。”
指尖从揉皱的信纸上划过,姜昭眉头紧蹙,将信封又反复看了几遍。
她揉了揉眉心,终是长叹一口气,对着两个丫环道:
“替我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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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不难找。
姜昭循着伙计的指引,来到了房间门口。
乌木色的房门紧闭着,站在门口听不见里面的一丝声响。
犹豫片刻,姜昭推开门。
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从屋里散开,钻入姜昭的鼻腔。
宋砚瘫颓的坐在矮凳上,手里拿着酒瓶子,往桌上的杯子里倒酒。
听到开门的声响,他默然抬起头,在看清来人是姜昭后,眼底闪过希冀,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睛瞬间暗淡下来。
他强撑着身子,对着姜昭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你来了。”
宋砚说罢摇晃着站起身。
姜昭见他这样连忙示意他坐下,转过头对着青烟翠喜两个丫环吩咐道在楼下候着。
她背过去静静合上房门。
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
“昭儿,我以为你今天不会再来见我了。”宋砚抬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姜昭。
“宋小将军,你不要误会。
原本,我是想要闭门谢绝的。但是,我想,这件事必须要好好同你说清楚。
毕竟,你现在与二妹妹已经定亲。
不日,你便是我的二妹夫。我们将来也算是一家人。”
宋砚口中发苦:
“一家人?昭儿,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往日那个银鞍白马的小将军颓丧的靠在椅背上,眼周发暗,下巴处隐隐冒出乌青的胡茬。
姜昭别过眼,开口道:
“宋小将军,你知道的,我们这桩婚事,原本就是一场闹剧。
这桩亲事,你母亲原本定的就是胡氏的女儿姜昕。
如今物归原主,
你与二妹妹定亲,也算是拨乱反正。”
宋砚闻言有些怔愣,想要反驳,却像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辩驳,于是双手捂住脑子,痛苦开口道:
“不是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姜昕,我为何要同她定亲?
若不是这次意外,我要娶的本就是你,何来拨乱反正一说?”
他接着道:
“昭儿,我们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自在逍遥。
赏花宴之后,你祖母就到我们宋家同我母亲说要取消我们的婚事。
我心里悲痛难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
你我二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宋砚抱着头,神情落魄。
听完这番话,姜昭原本复杂的内心忽然冷静了下来。
看着坐在一旁神情痛苦的宋砚,她开口道:
“宋砚,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就能和她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们从前的婚约的,我只知道,在这桩婚事里,我很痛苦。
你方才说,你喜欢我,你要娶我。
那,
柳婉儿呢?”
宋砚似乎是没想到姜昭会提起柳婉儿,面色一滞,口中嗫嚅。
良久,才吐出一句:
“婉儿,她是我的亲人。”
姜昭眼神清明,冷哼一声:
“亲人?你可曾见过有肌肤之亲的亲人?
宋砚,你把我当做傻子吗?”
宋砚着急解释道:
“昭儿,你听我解释。
婉儿是我的表妹,她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我们是多年的情分。她出身低微,父族无人可依。若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怜惜她,那普天之下她又有何处可以容身呢?
更何况,我现在在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何干。”
姜昭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儿一般,
“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宋砚不明所以地看着姜昭。
终于,在他疑惑的目光下,姜昭停住了笑意。
她注视着宋砚的眼睛,一眨不眨:
“宋砚,你知道吗,你这番话在我耳朵里到底有多讽刺。
我们之间横着一个柳婉儿,这怎么就与她无关了?
你说你怜惜柳婉儿,因为她无依无靠。
那你又何曾想过我呢?
我在姜家的处境,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她可怜,那我呢?
因为你怜惜她,
所以就只能委屈我了吗?”
宋砚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但仍是辩解道:
“婉儿,婉儿她与你不同。
况且以她的门第,以后进了宋家也不过是个妾室。
只要你能容得下她,给她一碗饭吃便可。”
姜昭目光如炬,冷冷开口:
“一碗饭吃?她要的可不止是一碗饭这么简单吧。
宋砚,
这么多年来,她对我使得手段,明里暗里,你别告诉我你毫不知情!
每每出事,你都不过是觉得你表妹可怜。
所有她做的阴司事儿也都不过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你若真的喜欢我,就不会放着她对我的伤害不顾,让我在闺阁之中就成了你宠妻灭妾的笑话!
你若真的喜欢我,就不会放任你母亲对我上门拜访时明里暗里的故意刁难拿乔!
你若真的喜欢我,那就该看到我在姜家的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而不是明知一切却袖手旁观,临了还要劝我大度!”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姜昭只觉得自己嘴唇颤抖。
“宋砚,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深情。
更何况,你明明一直都是知道姜昕喜欢你的,不是吗?
你享受被人仰慕的感觉,即使是那个人给你未过门的妻子造成了伤害,你也只不过是把这当成了小女孩之间的打闹玩笑。
那日赏花宴在房间里,你当时明明可以脱身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