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小黑的右掌重重拍打在齐原肩上，随后齐原和小黑的身体瞬间静止，一人一狼的眼神空洞无垠。

齐原依旧坐着，小黑的身体微躬，还保持着右手搭在齐原肩上的姿势，但是他们的身躯彷佛在这一刻同时变成了凝滞的人形雕塑，眼睛睁着，灵魂却像是被掏走了一般。

罗南江大惊：“齐原！”

小黑只觉得眼前忽的一暗，一股无形的巨大拉力将他的意识抹去。一阵天旋地转难以控制的失重感过后，“砰”的一声，他被这股拉力沉沉抛到了一面平地上。

有那么刹那，他竟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在接触到地面的那刻，他的身体猛然化回原形，以最快的速度翻滚，避免内脏因为强烈撞击而受伤。不知翻滚了多少圈，他抓住时机，尖锐的利爪用力抵在地面，地面迅即被撕开几道金色爪痕，爪痕撕裂之处的上空倏然迸出荧荧微火。

身形终于稳住，小黑用前肢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而地面所有爪痕在他起身后凭空消失。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任何光线，也闻不到任何活物的味道。他被一望无边的黑完全包裹。

这是哪？

小黑急切地转圈环顾四周，看不见一丝亮。他瞎了吗？

刚要仰头发出狼嚎之际，他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察觉到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自前方踏来，在空旷的环境中一声声踩出回响。

“你刚刚差点当着别人的面变成狼。”一层雾蒙蒙的白光沿着齐原的身体轮廓发亮，小黑看见齐原脸上不悦的神色。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你来人界，就得守人界的规矩。”齐原沉声道。

小黑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他的眼中怒火未熄，狼齿紧紧抵磨，鼻腔喷出热气。他的利爪狠狠刮擦地面，找准时机，朝齐原一举扑了上去。

“啪！”

罗南江用力拍了声掌心，企图唤醒身边的两座蜡像。

他发现不对之后大喊了一声齐原的名字，差点没把坐在店里的周翔引出来。

把周翔忽悠着坐回去之后，他不敢再大声呼喊，也不敢去碰他们的身体。他们这是……突然穿越了吗？

听说梦游的人不能随便被唤醒，不知道他们这种情况能叫唤吗？

大约是齐原和小黑双双静止的第十秒，罗南江击掌的声音落下后，齐原眨了下眼睛。

接着小黑的身体也开始动了，手离开了齐原的肩膀。

罗南江意识到他们回来了，忙问道：“你们刚刚怎么了？”

齐原说：“没事，带他去了个地方。”说完他突然看着罗南江面前的那杯奶茶，问他：“还有吗？”

“啊，哦，还有。”罗南江愣愣递给他。看到齐原将自己咬过的吸管直接塞到嘴里，罗南江屏住呼吸，心头爬过了一群蚂蚁。

齐原咕咚咕咚一口气将罗南江的奶茶喝到底，吸管发出好一阵液体告急的吮吸声。他看上去像是被人渴了一周不给水喝的样子。

罗南江不禁追问：“你们去打架了？”

“谁赢了？”

齐原没回。

小黑背过身噗嗤噗嗤往店里走去，但是右腿受不住力似的，只用左腿点在地上走路，一瘸一拐的往里进。

一滴温热的液体蓦地滴在桌面上，炸开了深色的花。罗南江眼疾手快，抽出一张纸递给齐原：“你流鼻血了。”

小黑很快从里面出来，把手机拍在桌面上，没好气地对齐原吼道：“教我用微信！”

*

回酒店的路上，罗南江一直在想离开烧烤店之前小黑和他说的话，头晕晕的。

“她就是之之，见到她第一眼我就能确定。我还是觉得你就是丁望。”小黑想了一会也指着齐原道：“他是体育老师。”

“你们以前认识，所以现在也认识。”

齐原听了没什么反应，跑去送外卖了，但罗南江却牢牢记住了小黑的话。

是了，他穿回来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别人”占据了丁望的身体，丁望的脸也在他回来以后渐渐变得模糊。好像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丁望长得跟自己这么相像，是不是丁望本身就和自己有关系，比如血缘关系之类的？

但随着回来的时间越来越久，这种可能性被大脑慢慢遗忘。取而代之的想法是，是不是因为眼睛欺骗了大脑，因为他在丁望的身上，就觉得丁望长得有几分像自己？而且言灵和魏颖之长得其实也不是很像，长得像不像，真的可以成为判断前后世的依据吗？

他在今天之前，更愿意相信的是，丁望已经投胎过上另外一种生活了。

今天小黑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曾经那种不敢相信的想法又浮了上来，占据了选择的主导位置。难道当真有命运这种东西吗？

“罗先生！”罗南江的脚步迈过酒店大堂，前台跑过来拦住了他。

“这儿有一封你的信，指明送到你手上。”

罗南江不明所以，接过信，道了声谢。

进房间刚关上门，他打开了信。是一封字迹歪七八钮的道歉信。来信人承认了扔老鼠的恶作剧行为，经过反思之后特意写信向他道歉。

内容大概两百字左右，写得跟小学生作文似的，罗南江心神不宁，没怎么在意。看完信就将它随意放在了桌上。

昨天早上开门看见那堆东西之后，他真的气炸了，一心要找监控讨个说法。他没想到齐原会出现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齐原之后，他所有烦躁和怒意一下子全消失了。齐原出现的时候天刚亮不久，他和清晨的朝阳融为一体，就这么站在自己身边。

他在瞬间忘却所有糟糕的事情，唯有齐原额间那颗小小的痣烙进了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