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辆中型货车,车牌是本地号,后厢敞着坐了四个人,各个都背着把步枪。车停稳后,驾驶室的两人先下车,走到后面倚靠在车侧,和后厢上的人开始聊天,车厢上的人并没有下来。
徐川厝作为本次行动的临时小队长,打了个手势,带着几人悄无声息地挪近了过去。
他们在码头岸梯下的桥洞里躲藏,货车载着的那几个人就在他们上侧不远处。
司徒渊仔细听着上方的交谈,用嘴型告诉徐川厝:“日本人。”
徐川厝轻声问:“你听得懂吗?”
司徒渊点了点头,他在军校学过日语。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边风实在太大了,听不太清他们的内容。只隐约听见他们说“来早了”,“这几天没睡好”之类的生活内容。
附近的街道不太好藏匿,只有这桥洞下最为隐蔽,但是现在日本人在上头,他们却不好直接上去。一上去不就被发现了么。
徐川厝环视了一圈,听说这处旧码头以前是木县运输茶叶的重要渡口之一,后来因为太小,无法容纳和停靠逐渐增多的船和货,海事局又寻了个新址建了个更大的木江码头。这里也逐渐被大宗生意排除。但是旧码头白天来往的客船依旧不少,到了晚上,也还有几艘渔船和小型客船停靠在岸。
要是开枪,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平民被引过来。要是能近战解决就好了。
方圆三十米的范围内有两个路灯,这辆货车附近就有一个灯。徐川厝小声问他们:“有没有办法把灭掉最近的那个路灯?”
吴策海终于找机会掏出了手枪。他小声说:“这还不简单,一枪崩掉不就行了。”
徐川厝把他的手枪压下,摇了摇头。想了一会,他问李铭:“你的弹弓今天带了吗?”
李铭用弓的准头比用枪好,果然,一听队长这么问,他马上就从后兜里掏出了弹弓,递到徐川厝面前。
徐川厝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招手让大家聚过来,其余四个人压低了头听他吩咐。
木江还在涨潮,在水浪规律拍打声的覆盖下,没有人注意到水面的高度在默默往上爬升。
李铭寻了一个好角度,拉开了弹弓,等待队长放手的命令。冰冷的江水慢慢爬过了他的鞋底,浸湿了他的袜子,他浑然未觉。
陈吕的心脏跳动得厉害,眼神紧紧盯着李铭的动作。
终于,徐川厝抬着的手做了向下的手势。李铭松开靠在下巴的右手,石子以看不见的速度径直朝路灯飞了出去。
“砰!”
照亮卡车的路灯骤然熄灭,日本人一下隐在了暗处。两道昏暗的车灯打进了江里,光的尽头被凌晨的木江吞噬。
他们不约而同朝路灯的方向看去,迅速把背上的枪卸了下来上了膛。
车上坐着的日本人站了起来,巡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动静。其中一个用日语问道:“刚刚是怎么了?”
“灯怎么突然暗了?”
“不是枪声吧?真奇怪。”其余的人也开始应声。
“听起来不像枪声,会不会灯自己烧坏了?”
“看来是这样的。真是倒霉呢。”
车下站着的日本人严声道:“不要大意,山本先生刚出事不久,今天要更加小心。”
话音刚落,西侧的桥边就传来了一声石子掉落的声音。
方才说话的那个日本人用眼神示意同伴,两人举起了步枪,缓缓往桥下走去。
车厢的人也陆续下来,他们先朝去桥下的两人行动的方向站着,谨防他们从后面被偷袭。就在他们同时转向西边时,一道黑影悄然从他们背后跑了过去。
这会儿云影交叠,月亮的影子又慢慢不见了。这边的路灯灭了以后,可视度急速下降,除了两束暖调的车灯前方有一点亮光,车身周遭漆黑一片。
靠近桥下,桥洞口灌来的风呼呼作响,吹得为首的日本人不禁偏过头去。
“咯吱”
“咯吱”
他们今天没穿军服,皮鞋踩在碎石上,走出的每一步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几乎和他们的呼吸一个频率。
快靠近桥洞了,依旧没有看见人。
就在这时,江对面的暗口处又“噗通”一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来的石子打破了水面,两人下意识地往江对面望去。
岸上。
剩下的四人小心地看着同伴下去的方向,直至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最左侧的日本人大岛跟同伴上野打了声招呼:“我们分开站吧,我去另一侧看看。”
“好的。”上野没看他。
他站到了车的另一面,左右巡视。
他没有注意到,车头处隐隐出现了一个黑影。
当大岛视线再次往右的时候,霎那间,他的嘴从后面被紧紧捂住,接着有人朝他的颈动脉窦重重地落下手刀。他甚至来不及扣动扳机,身体就迅速软了下去。
桥下。
两个日本人的视线刚被对岸的石子落水声吸引,右侧桥洞里猛地跳出了几个人影,将最近的日本人手上的步枪踢飞。
陈吕和李铭将距离最近的日本人扑倒在地,压得他动弹不得,吴策海捧着个水壶大的石头往他头上砸下去。
“八嘎!”
另一个日本人的枪没脱手,他刚要扣动扳机,司徒渊捡了块石子朝他眼睛扔去,眼看枪口对着他,他想都没想,用巧劲往前翻滚了一周,躲开了那颗原本要射中他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