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喝了一口之后觉得还行就还是喝完了，他看着汤昀盯着酒杯没动作，抬手曲起右手食指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酒杯：“味道还不错，但你要是不喝酒的话我们就走吧。”

路上汤昀在心里想他约稿的九副画到底应该上传哪些他已经在这里画完了的画，他还需要再画几副画，又还有哪些素材……

然后他就听周淮开口道：“你这些年在国外还习惯吃西餐吗？”

汤昀的思索被打断，干脆也懒得规划，打算随遇而安：“还行，一开始吃不太习惯，后来觉得都差不多，最后觉得还是国内东西好吃慢慢学了点。”

最开始在国外汤昀没有时间在乎吃什么，基本上跟着陆倩斐有什么吃什么，到后来也不在意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直到被某人投喂过几次把口味养刁了，就突然开始对吃有了要求，开始自己弄些吃的。

这里的某人是火寮。

很神奇叭，明明世界这么大，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没见过的人却也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势不可挡地要在他的生活圈里划出一块地盘。

地盘是划出来了，地盘的定义似乎却不是对方想要的，他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

他又蓦然想起一年前火寮生日那天。

那天他陪对方过生日，在对方的再三劝酒下小酌了几杯，无可避免地想起出国前的那个夜晚，但是不得不按耐住所有的情绪假装无事发生接着陪着火寮笑闹。

直到火寮挑破了一层一直以来汤昀都视而不见的窗户纸。

对方具体是怎么问的汤昀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汤昀清楚地记得他在那一刻生出了一种近乎不近人情的想法。

就这样一直下去不好吗，做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开，只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一个定义吗？

这个定义的名字叫做喜欢。

他无视了对方眼里的那一点痛苦和挣扎，冷漠地拒绝给出那个定义，然后又把自己包裹起来，甚至一度把那块火寮在他心里划出来的关于友谊的地盘都打算舍去。

这一刻，汤昀站在周淮身侧，走在回酒店房间的路上，吹着山间初秋的凉风，闻到了空气中一点点草木的香气。

四周静谧得似乎都悄无声息，夜晚，星空，晚风，路灯，□□……

这都是世间最浪漫的存在。

汤昀知道，以自己的以前对待感情的态度，他应该满足于周淮和他现在之间这个亲密有余了解不足的状态，但是现在他只觉得一点也不踏实……

他想了解对方更多，想要那个虚无缥缈的定义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他不能冲动。

他已经六年没有和周淮相处，但是现在相处起来周淮还是能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脏，毋庸置疑，他还是喜欢。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现在的他已经不了解现在的周淮了，他们之间有这么长一段的空缺，他也不能保证对方依旧会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火寮那天冲动地想要把话说开，想要他说出那几个真真切切表达意思的句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感情从不理性，感情从不讲道理，当感情占上风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要往后靠，要给感情让路。

而感情得到承诺才踏实，不管承诺是否真心，总是能蒙蔽感情去相信。

汤昀把在听见周淮喊过他一声后安静的注视下差点冲动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弯了一下眼：“怎么了？”

周淮的目光落在汤昀身上，黑色眼瞳这是这样看上去会有些沉寂，却不影响其倒映出周边事物清晰的轮廓，汤昀在这样专注的目光里，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周淮缓慢地开口：“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点喝过酒会有的微哑，依旧温柔，平静得听不出喜怒，但是不可否认是好听的。

汤昀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没想什么啊，怎么了？”

周淮在路灯下一步一步向落后他的汤昀靠近：“我刚刚叫了你好几声你才应我。”

汤昀对上周淮的视线，下意识想要后退，更是因为刚刚的所思所想下意识避开了周淮压下身像是要吻下来的动作，侧过了脸。

周淮看着对方躲避一样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皱了一下眉，然后抓住了对方自然垂落的手。

对方的手指指节分明，细长而漂亮，指尖凉凉的，握在手里像是玉。

周淮微微哑着嗓子：“汤昀。汤昀，看我，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没关系，你不用有顾虑……我这次会认真地听完。”

他顿了片刻，也抑制不住这么久的思念和想要一个答案的迫切，有些无奈地说出他早就想过无数遍的说辞，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摊开在这黑夜里的灯光下：“汤昀，我后悔那一天推开你了……我想通了，我喜欢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这句“喜欢”掷地有声，像是一朝丢掷入海的石子，砸开一圈圈波纹。

汤昀忍不住想起几年前那个怀揣着喜欢的自己在最黑暗最低谷的时候，对自己说过最绝情的话，想过的最严重的后果。

无非是老死不相来往，更何况可能再也不见。

他从来没有盼望从周淮身上得到一点回应，就连那个窗外缤纷喧嚣的夜晚，那个除了他们两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那个冲动下被推开的一瞬间，他都是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干脆就让喜欢断个干净，孑然一身，不留牵挂，给自己找一个借口，走得干脆利落。

汤昀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想要看清楚周淮的表情，在对方继续压身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忘记躲避，却在对方依旧留有余地间隙的空隙了里没有犹豫片刻没有接着动作。

他听见周淮说：“你要是不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拒绝我……”

汤昀微微抬起头，在一片被晕染开的灯光里，闭上了眼睛，唇上的触感温柔得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们却没有比这更深入地接触过，他们呼吸相缠，一点点彼此入侵，接了一个青梅桂花酒味悠长的吻。

酸的是青梅味，香甜的是桂花，苦的是酒味。

各色味道混在一起，到最后，汤昀清晰地感受打甜味慢慢压过了苦味，那一点点酸恰到好处得让甜味更加馥郁，而明明几乎到他这里算得上没有的酒精像是熏晕了他的脑子，让他的大脑胀了起来，几乎罢工。

最后，汤昀突然有点后悔。

后悔没有喝那杯青梅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