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灯影下,如玉般的小笛子多了几分透过时光才有的眷恋感,吹出来的声音落在这一偶,回荡起的声音微弱,却每个声音都在调上。
这是他们刚刚才在舞台上唱过的《上海滩》。
歌声袅袅不绝,在夜色里藕断丝连,又落下一点点石子,在空气里荡起一圈一圈涟漪,荡起的波纹朝汤昀覆盖过去,退下的时候又难免落下一点点遗憾和挽留的想法。
心尖被轻轻地掐了一下,一点点疼落在荡漾的心上,微不足道却又那么分明。
我怕的是月色太好,而你的门扉紧闭。
上海滩的曲谱前后是一样的,周淮吹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也没什么别的好看的,他一直都看着汤昀。
夜色似乎为世间所有事物打掩护,将那些白天不会有的,夜晚澎湃的情绪藏在夜色里,让很多人白天又变成了,带着壳的坚强甲壳或者截肢动物。
操场的那边有一排老屋,而老屋的那一头,依稀可以看见一排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商业楼。
楼很高,亮起的灯也很多。
星星点点的灯连成一片,荧光璀璨,像是坠落的星星连在一起,发出的光亮得温柔而明媚。
那是校园之外的万家灯火。
而谁知道,那些万家灯火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那些没有打开灯的房间,那些灯光下的狼狈不堪,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脆弱,也许只有夜晚知道。
汤昀在最开始的时候就低下了头,他听着周淮吹出来因为琴的音色不同而显得清脆而响亮,少了那么一点点悲情的豪迈和开阔。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一瞬间热血上头,一瞬间热血上涌,一瞬间热血沸腾。
有时候,悲伤难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应该开心不是么。
汤昀抬起头朝周淮笑。
模糊的灯光下,周淮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对方眼底的所有情绪都被蒙上了模糊的灯影,变得遥远而难以捉摸。
在某个瞬间,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和他变得遥远了起来。
周淮犹豫片刻:“汤昀。”
汤昀“嗯”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笑得像往常一样:“咋了?”
周淮低头看着他。
他隐约能看到对方勾起的唇角,弯弯的眼尾,可是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情绪。
对方的情绪像是一层雾,模糊地落在空气里,看不透。
原本周淮是想问他,有没有没那么不高兴了。
坐在观众台上,他总是有一种对方并不是那么高兴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犹豫片刻,原本是准备在周末吹给对方听的《上海滩》被提前了。
那时候他还在庆幸,来的时候顺手就把这个挂坠放在兜里了,可是好像带上这个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周淮,”两个人就这么看了片刻,汤昀别过头突然开口,“回去吧,再不回去比赛都要结束了。”
不再是哥,周淮觉得自己名字被对方喊出来像是刻意的,刻意提醒着自己什么,又刻意去忽视什么。
有些呼之欲出的情绪好像热水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
那些夜色里朦胧美好的情绪被打散,落进微热的夜色的空气里,融进水蒸气,也许会变成明天早上依附在某片草叶上的晶莹剔透的晨露,然后滑落下来,落进土里,转瞬又消失不见。
除了他们和这夜色,不再会有其他人知道,这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两个回到体育馆,合唱比赛已经到最后一个班了。
凌彤并没有关注到这两个大晚上出去摸鱼的学生,还在津津有味地举着手机录视频。
而坐在两个人旁边的谭岁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汤昀:“关你屁事”。
周淮:“上厕所。”
谭岁:……
按道理来说,这两个的语气和话语不应该是反过来的嘛?
这是互相穿魂了?
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吗?
汤昀听到对方和自己同时开口的回答只是沉默地坐回座位,觉得今天晚上的自己确实是过于反常,从谭岁诧异的目光里就知道有多明显。
可是一直到回寝,周淮也没有开口问过。
他矛盾地想让周淮问,又不想让对方看穿。
心酸酸软软的一片,夜色里,正在刷牙的汤昀突然听见周淮微凉的声音落在夜色里:“今晚……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