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彤没好气地开口，但是语气也没有什么正真的责备意思：“刘子旭，你今天鼓掌，我倒要看看日后是不是会抓到你翻墙逃课，别给我抓到了，抓到了就给我回家面壁思过。我看你是这个暑假作业少了，皮痒了，说吧，你还想要多少卷子。”

汤昀咬着周淮递过来的香芋，咬了几口香芋之后嚼了几下听见凌彤的话没忍住偏开头笑了一下。

周淮站在他旁边，又给他递了几串刚考好的牛油。

牛油上撒着葱花和孜然，冒着勾人的香味，汤昀下意识接过，然后眉眼弯弯看着周淮。

周淮其实对张怀郁说的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随便听了几句话，低头就看见坐着的汤昀笑得正开怀。

似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汤昀把牛油一口气吃完了才觉得不太好意思，吃人嘴软，他起码贡献几句夸奖对吧。

他把竹签扔进垃圾篓，想对着周淮夸，还没开口就不知道叫对方什么。

班上很多人叫周淮都叫得随意，关系好比较亲近的张口闭口就是淮哥，关系没那么好的也规规矩矩叫一声淮哥，很生分或者亲近像江星逸和沅戚堰这样的才会叫周淮全名。

汤昀总觉得叫对方全名怪怪的。

是不是喜欢的人的名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都是怪怪的？

念对方的名字的时候，心里总有些东西蠢蠢欲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一样。

但是他刚刚才被周淮逗完没多久，是真没这个脸皮叫“哥”。

周淮看男生看着他，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他垂着眼淡淡开口：“你还想吃什么？你拿给我我帮你烤。”

周淮这显然是误解了汤昀的意思。

汤昀没忍住又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心情好，觉得之前被周淮逗那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周淮给他烤了烧烤。

在周遭欢笑吵闹嘈杂的环境里，汤昀轻轻地开了口，眼里含着笑意，看不出心底翻腾的情绪，说完话之后本来就被烧烤架热出汗的脸更红了，耳朵尖也是一片绯色：“哥，这么客气，我要是再脸皮厚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

这还是汤昀第一次单字“哥”地叫周淮，周淮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情绪，却也想起前不久男生那一声被逼急了喊出来的“哥哥。”

周淮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班上男生大多数都喊他哥，只是汤昀每次叫“哥”的时候看上去都很乖，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还蹬鼻子上脸。

叫声哥都能脸红耳朵红的人，被逗几下也能脸红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会蹬鼻子上脸的。

周淮挑了一下眉，也笑了一下，说话慢悠悠的：“你蹬鼻子上脸一下我看看？”

汤昀本来说完话就觉得害臊，在学校也没也觉得周淮性格恶劣喜欢逗人，没想到他自己没蹬鼻子上脸，周淮倒是越来越喜欢逗人了。

汤昀差点崩不住就要当场立马去一旁洗脸降温，但还是忍住了，装作没听见周淮说的话，随手从桌子上扯了把鱿鱼递给周淮才站起来往水龙头走。

周淮接过汤昀拿过来的鱿鱼也没再接着说话，看着对方的背影只是觉得好笑。

怎么说。

感觉逗对方就像是在逗一只明明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很能装的很容易害臊的小猫。

对方给自己挠一下不痒不痛的，自己一旦说点什么对方像是卵足了劲就会跑一样。

汤昀现在围栏附近的水龙头这里洗了把脸。

阳光把水龙头都晒热了，滚烫的水龙头像是能煮鸡蛋一样，里面的水也是烫的。

降不了一点温。

汤昀第一次觉得夏天可以热成这样。

周淮回过神的时候，围在这边的班上同学让张怀郁讲讲曾经凌彤在学校干过什么不守规矩的事的人基本上都被凌彤给没好气地赶着跑走了。

凌彤又瞪了张怀郁一眼。

张怀郁在那笑，为自己做的事打补：“我们那时候没现在管得严，但是考试压力也很大的，高三模考压力大，所以我才和你们凌老师一起过来吹吹风散散心的，你们别学啊，被你们凌老师抓到了我可不负责。”

高中生都还在长个子的时候，大脑工作又很消耗能量，所以买过来的烤串虽然数量不少，但是到最后基本上都已经吃完了。

虽然一个个技术最开始不怎么样，但是烤到后面手法越发熟练，什么都烤，有些人已经看起来手法熟练得像是自己开烧烤店的一样。

汤昀今天中午基本上就给周淮打下手了，端端油啊，撒撒辣椒粉孜然粉什么的。

哦对了，他还负责吃。

汤昀吃东西的时候动作比较优雅，不像个别男生吃东西一口气把嘴巴塞满。

但是汤昀吃千叶豆腐的时候没小心一口咬多了，剩下的豆腐在竹签上摇摇欲坠，汤昀就一口全吃进去了。

他嚼豆腐的时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个一不小心一口气吃了很多东西的小猫。

周淮现在是越来越容易把汤昀和学校里那只嚣张得不行而且特别会恃宠而骄有恃无恐的小猫联系到一起了。

感觉到周淮在看他，汤昀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周淮眼里是个啥样，有点紧张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

但其实汤昀很能装。

尽管心里已经掀翻了海，但是表面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能开玩笑缓解自己的尴尬。

这是小时候养起来的习惯吧。

小时候的汤昀就很能装乖。

虽然小时候的汤昀确实很乖，但也会犯错，犯错的时候装乖装可怜像是天生就会，每每都让汤婧月看了就没脾气，然后就只能捏捏汤昀的鼻尖，笑骂几句就知道装乖。

突然想到汤婧月，汤昀有点出神。

几个男生眼看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提出要不要聚众玩点游戏的建议。

不过在众人分散之前，凌彤把要走的人拉着留下来：“先别走，先拍张照再走。”

一堆人站在山坡棚子外的爬山虎前面，各自凹造型准备拍合照。

凌彤和两个女生站在最中间，后面是一群看起来还没长大争个位置都要争半天的男生。

爬山虎在他们的身后缠绕着大棚在阳光下肆意生长，青翠逼人。

男生们一个个插诨打岔，在张怀郁问他们“凌老师美不美”的时候大声叫喊，喊得乱七八糟。

刘子旭是奔着拍马屁去的，拿出毕生所有形容漂亮的词汇，到后面用自己的词语就开始拉跨：“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人美心善，嗯，教学能力一流，学生的榜样学生的，额……”

楚波意就比较实在，喊一句“美”把自己脸都憋红了。

谭岁干脆放弃了造型开始鼓掌，属于捧场型的：“说得好。”

汤昀站在周淮旁边。

虽然夏阳滚烫，但是周围人的生命力仿佛更加旺盛，倒也不怕这晒死人的紫外线。

他微微偏头看向周淮。

然后他转回头又正经地笑了起来，回答的却不是张怀郁的问题，声音也很小：“很开心。”

这估计会是他高中最难忘的一天。

单车，可乐，油烟滚滚的烧烤架，周淮帮他烤的烧烤，还有这张合照里站在他身边的周淮。

张怀郁按下快门，看着手机里笑容洋溢的少年，笑了笑。

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比现在这些少年看上去还要肆意一些。

而凌彤，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

拍完合照之后现在的人基本上分为两批，一批到公园里逛逛或者回家，一批留在这里玩击鼓传花。

之前就租了单车的沅戚堰那几个人都已经走了，周淮靠近汤昀想问汤昀的意见。

汤昀回过神的时候看见面前站着周淮。

“还要不要去骑单车？”男生刚去一旁的水龙头边洗了手，手上还挂着清澈的水珠，他站在正值热烈的夏阳底下，朝汤昀微微俯身开口，声音依旧是轻轻泠泠的好听。

汤昀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男生和夏阳一起，白色T恤上落着暖黄，他身侧有肆意生长的爬山虎，青翠逼人，在夏风中晃荡着，美好得像是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