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语录

繁体版 简体版
每日语录 > 卿下蓬山 > 第75章 同生

第75章 同生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郑岸穿着晒干的单衣衬裤躺在草地上看程行礼梳发,时不时与察鲁扯两句,想着等会儿进了县城得给程行礼买身新衣服,再来几坛酒,日子美得很。就在他无限畅想时,察鲁忽然睁眼站起,朝西北方向看,嗅了下鼻子,说:“有死人。”

郑岸立刻拔刀站起,程行礼将头发随意一挽取刀握在手里。

那遥远的平线草原尽头跑来一匹骏马,骏马如风,以致看不清马背上的人。但不过瞬息,程行礼就看那马冲向三人,还未有所动作,察鲁就已上前,勒缰,控马,脚蹬草地,使力时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将那失控马稳住安抚。

程行礼这才见马背上驮着个血人,血人身着软甲武袍,胸口插着一只箭,双目紧闭恍若死去。

察鲁把血人拎下来放在地上,郑岸沉声道:“是斥候!”赶忙蹲下掐斥候人中,说:“醒醒!”

斥候噗的一声吐口了鲜血,将要涣散的瞳孔映出郑岸焦急的模样,他发颤的手想从怀里掏东西,同时用室韦语说:“党……党项、室韦过辽水……攻延津州,刺……刺史……”

斥候话未说完,就已断气,鲜血沾满了郑岸的手,程行礼翻译着说道:“党项、室韦度过辽水,攻延津州是吗?”

郑岸点头用手抹上斥候的双眼,从他满是鲜血的软甲里找出封信,加了刺史官印的黄纸已血迹斑斑,斥候的血晕开黑字,郑岸敛眉细扫一眼,叹了口气交给程行礼。

程行礼看信时,察鲁在两棵茂密的粗杉顶端之间用藤条和布做了个支架,朝郑岸说:“好了。”

郑岸抗起尸体几步上树交给察鲁,察鲁动作快,几下就用藤条和布将尸体裹严实,下来树时费时不过一刻钟。

郑岸单膝朝杉树跪下,单手按肩用醇厚喑哑的室韦语道:“愿您魂归长生天,永生普度。”

做完这一切,郑岸捡了根树枝在草地上几下利落描出地形,以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分析出局势说:“我们一路过来,未看到任何军情,党项和室韦突然出手袭击延津州,怕是有备而来。他们下一个目标定是只有一千守军的四台县,要是拿下四台县,整个延津州就全落入他们手里了。这样延津州东面的南苏州、扶余城、南面的平州,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届时整个辽东局势将不容乐观。”

程行礼看着手里的血信,上面写着延津州刺史令张成派斥候阿贴儿向最近的安东都护府求援。

虽来此处不到一年,但地志这些他记得尤为清楚。

草原人赖以生存的辽水两岸便是几处羁縻州,依山而建,易守难攻,而离辽水最近且物产最丰富的就是延津州和扶余城。

扶余城虽在渤海境内,可要是不与大雍接壤,一旦草原部族诱骗渤海国王占据辽东,这将会是整个辽东百姓的灾难。要是再拿下安东都护府,敌军就背靠渤海,北临室韦,南临江水,俨然成为一个脱离朝廷把控的国度。

且只要渤海国王不笨,就不会允许安东都护府与自己接壤,必会帮助叛贼。还不说本就有安东都护府因离渤海国、新罗太近,有迁移之事。

朝廷如今内忧外患,变法在即,出不起这样的大事。

郑岸丢了树枝,翻身上马说:“我去通报百里外的四台县县令,撤离百姓。你和察鲁带着阿贴儿的信去安东都护府求援。”

程行礼点头道:“好。”

“安东副都护阿罗山是我爹麾下的旧将,是个明辨是非的人。”郑岸说,“若是不济,你还可往怀远、襄平守捉城等求援,一定要守住安东都护府。”

程行礼点头,郑岸看他须臾策马朝西南走了。

看着郑岸远去的背影,程行礼想了想,朝察鲁说:“察鲁,你去跟着郑应淮。”

察鲁惊道:“少主,那你呢?”

程行礼说:“这儿离安东都护府所在的平州不过一日路程,我很快就能到,郑应淮重伤才好我不放心,麻烦你护着他一下。”

在察鲁心中,他唯一的事就是听程行礼差遣,见程行礼吩咐,不多问一夹马腹去追郑岸。

程行礼看两人在光下越来越小才调转马头,骑上斥候的马离开。

安东都护府所辖于平卢军节度使下,平卢节度使加旌时自兼安东都护一职。所辖契丹、突厥、室韦等诸多胡族,朝廷需要辽东局势牵制诸族,为此多以胡人大将领副都护一职坐镇。

府衙置于平州,蜿蜒似玉带的太子河绕它而过。程行礼急行近一天后在太子河边下马,望着前方那威严古朴背靠通明山平州,找了家渡船过河。

安东都护府内,程行礼坐在厅内热茶续了两碗他都无心一饮,走到门口问兵士:“请问副都护不在吗?延津州被党项室韦劫掠,下一步怕就是安东都护府,下官恳请副都护出面做个决策。”

回想方才,他才把求援信交给城门守卫,他们就忙不迭把自己带进了安东都护府内。可程行礼坐等右等一个时辰,都不见阿罗山出来,别说阿罗山,连个司马、长史都不见人,军情紧急,郑岸还奔去了四台县,要是出了事,他程行礼可担不起这个罪。

兵士道:“将军有事,请程君稍等。”

程行礼说:“我等多久都无所谓,那世子能等吗?党项室韦铁蹄下的百姓能等吗?”焦虑让他的心无法平静下来,走了几步后又朝兵士说:“就算见不到阿罗山将军,都护府内的长史、司马呢?”

兵士答道:“上佐有事出城了,请程君稍等。”

反复来去的话让程行礼心急,可他没有兵权,调不动兵想去都护府后院却又被拦住。

就在程行礼又等了一刻钟后,有一俊逸的清秀青年男子慌慌张张地冲进厅内,拉起程行礼就跑。

程行礼一时没反应过来,说:“阁下何人?!”

男子这才停下亮了下腰间鱼符,说:“我是平州刺史兼安东都护府长史,秦云。将军知道你来了,快随我去见他!”

说话间,程行礼已被秦云扔上门口的马,而后秦云蹬鞍上了另一匹马。

程行礼问:“将军呢?”

诸多兵士开道,秦云像是怕程行礼跑了似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轻咳一声说:“今日惊蛰,将军犒赏三军饮了些酒,所以才来不及接待使君,罪过罪过!”

辽东局势上能压阿罗山的只有郑厚礼,程行礼一个小小刺史只道无妨,随后又说了遍阿贴儿的信。

秦云缓下气,说道:“将军听说军情后已派大将和三千兵马前去四台县支援世子,又指派我将此地军情以鹞传信郡王了,使君还请放心。”

知道阿罗山点将出征了,程行礼稍稍放心些。

安东都护府下所辖的怀远军营驻扎在离平州二十里外,靠近通明山的地方,程行礼一进主帐见到了靠在榻上眯睡的安东副大都护阿罗山。

身型魁梧的阿罗山靠在榻上由军医揉头,亲信兵士和将领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程行礼拱手道:“下官永州刺史程行礼拜见将军。”

论官职,从四品的安东副大都护比程行礼这个正四品刺史低一些。但官场上的规矩,守疆的武将怎么都压文官一头,这个规矩到了长安武压文也是不变的。

更别说,阿罗山还是安东都护府的话事人。

阿罗山瞥了眼程行礼,漫不经心道:“去年春在郡王帐下,我见过你。但你既然是永州刺史,怎么会从龙山过来?还截了延津州斥候的信?年前郑岸就被郡王打发去了营州,你们怎么碰上的?”

军情严重,程行礼知道阿罗山是在怀疑这份军情的真实性,莫说是他,就算是郑岸来通报军情,阿罗山也会怀疑。

程行礼说道:“是这样,下官听闻关中一带正在丈量土地顺从新法,我想辽东亦会如此。便沿途在龙山一带勘察田地,想着日后若能垦荒,于百姓而言也是好事。至于世子,不过是路上遇见了,相邀同去而已。”

阿罗山道:“真的吗?”

程行礼:“将军不信我?”

阿罗山摆了摆手,说:“我如何能不信你,行了,战场上的事有我在,使君就别担心了。”说着他朝秦云吩咐,“叔卿,你派人送使君回都护府休息一下,明日让刘三营主送他回永州。”

秦云应了声,程行礼说:“我能在这里等吗?这样世子若是安全了,我也好安心向郡王复命。”

阿罗山沉吟道:“那叔卿麻烦你带使君下去休息,别怠慢。”

秦云说:“使君,这边请。”

程行礼拱手道:“多谢。”

待程行礼出了主帐,阿罗山朝身边亲卫招手,说:“盯着他,有任何情况都得向我汇报。”

奈何程行礼在军中等了一夜,仍未等到四台县的消息。就在他等的心焦之时,阿罗山传令要见他。

“将军,四台县情况如何?”程行礼看阿罗山坐在沙盘前皱眉沉吟,想看来战况不太乐观,心中祈祷郑岸勇猛已击退了敌军。

阿罗山神情严肃地抬眼看他,沉声道:“你是汉人是吗?”

不曾想阿罗山问了这么一句,程行礼理正衣襟,拱手答道:“正是。晚辈出身长洲程氏。”

阿罗山冷笑一声:“关中多是文人庸夫,只会纸上谈兵。”

骂他可以,但不能骂他族人。

程行礼收礼,肃声道:“不知将军传唤是为何事?如今天下之土尽归皇权,御座上人居关中八水之地,掌控万山千海,御辽东局势的天子怎会是将军眼中的纸上谈兵人?”

“我派出的斥候来了消息。”阿罗山缓缓站起,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程行礼一字一句道:“延津州并无攻陷一说,从平州至辽水一带也没有党项大军。汉人小子,你是不是在耍老夫?!”

程行礼愣了下,随即说道:“阿贴儿的求援信将军与我都看过,上面加了延津州刺史的官印,怎么可能会是假的!阿贴儿的尸体还在龙山脚下。”

“你让老夫如何相信你?”阿罗山怒道,“延津州未被党项占领,你这个书生知道虚报军情是什么罪名吗?!”

程行礼:“将军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世子!他已去四台县守城,若将军要定罪于我,可等世子来后治我罪。”

阿罗山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程行礼,说:“我怎么知道你真跟郑岸见过?”

“信与不信皆在将军一念之间。”程行礼直面阿罗山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可百姓也在将军的一念之间。”

没办法这是阿罗山的军营地盘,他程行礼什么也做不了,唯求阿罗山等得住,等到郑岸回来。

这时秦云掀帐进来,忽略两人这剑拔弩张的形势,说:“将军。”

“怎么了?”阿罗山顿时放缓了声音,那模样与方才喝斥程行礼的根本不是一个。

“延津州来了军报,说一位叫阿贴儿的斥候勾结党项刺客伤了张成跑了。”秦云给阿罗山递了封信。

此刻,程行礼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斥候报信多是危险,不可能勾结别人。这到底是栽赃还是事实,程行礼不敢想,死亡时的阿贴儿他还记得,怎么可能是叛逆!

阿罗山飞扫完信拍案而起,怒道:“程行礼!你给老夫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行礼忙道:“将军……”

“延津州安然无恙,可你口口声声说它被党项和室韦袭击,还声称求援信是已经叛变的斥候发出。”阿罗山等不及回答,兀自沉声说道,“你一人进城,我怎么相信你?”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