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思:“看了点儿吧,后面就被他丢到书柜深处了。不过他后面有没有偷偷拿出来看,我就不知道了。”
史成邈说:“你看了吗?”
“没有。”友思摇头,“他们怪怪的,不穿衣服,男的下面全是毛,黑粗的很奇怪。”
史成邈说;“女的呢?”
友思茫然道:“有女的吗?”
史成邈:“……”
由于仆固雷没来得及和面,以致元青把所有人,除了瑶姬、程行礼、史成邈、友思都骂了一顿。
鸡鸭鱼不少,程行礼做了几道江南菜色,拓跋瑛找了个长食案拼着,众人坐在一起显得热闹。
案上备了酒和酸梅饮,元青和郑岸给众人斟酒。
程行礼给左右的史成邈和友思倒酸梅饮,友思说:“我待会儿能喝点酒吗?”
程行礼说:“不行!”
“可我想跟叔父结为异性兄弟。”友思哭着一张脸记起史成邈下午说的,玩得好的人,是要歃血为盟,饮酒结为异性兄弟的。
程行礼:“……”
“好久没过地面上的年了。”瑶姬举酒碗,笑着向程行礼说,“上次过年节,还是跟你娘一起。”
程行礼笑了笑,朝瑶姬和众人一晃,说:“姨娘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瑶姬笑着说:“吃酒不论敌友,难得佳节相逢,都喝啊!”
众人举起酒碗,程行礼说:“干了!”
但众人还是等瑶姬先喝完后,才一饮而尽。友思和史成邈喝了口酸梅饮,酸得友思五官都皱在一起。
饮酒之后,众人动筷吃饭。
元青夹了块煮的肉,发现糊了,夹了块仆固雷做的饼发现面死了,于是说这不省心的两人。
被骂完的仆固雷一脸无所谓,说:“有的吃就不错了,挑挑挑!行军打仗的时候,吃的比这个还差,能吃就不错了!”
跟他成为难兄难弟的郑岸也厚着脸皮夹了块糊皮的羊肉,说:“其实这糊了也能吃,眼睛一闭就下去了。”
“那伯父你怎么不吃?”友思看郑岸一直夹着放在碗里,很是好奇。
郑岸:“……”
“郑岸你煮糊的,你不吃?”拓跋瑛随即朝友思说,“他装样子呢。”
众人立马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郑岸怎受得了拓跋瑛这种挑衅,立即放言要把所有煮糊的吃掉。
于是拓跋瑛和友思就专心为他布菜,瑶姬唏嘘道:“孩子太实诚了。”
程行礼一向是个不多言的,只闷声吃饭,时不时的不是给左边夹菜就是给右边挑鱼刺。
元青夹了个鸡腿给友思,朝仆固雷说:“元宵前我们要回营州,你呢?”
“我也去啊!”仆固雷指着一脸天真的史成邈说,“你们不把他治好,我跟你俩这狼狈为奸的死鬼夫妻一辈子!”
众人:“……”
瑶姬说:“你等个几年,他不就长大了吗?”
仆固雷愤怒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长大?”他拿下史成邈的饭碗,说:“说!你今年多大?!”
怎料史成邈哇的一声哭了,那声音震得众人耳朵疼。
程行礼离史成邈最近,忙卷了截袖子擦眼泪,说:“好了好了,别哭。”
最后还是郑岸受不了,塞了个面团堵住他的嘴。史成邈哭够了,又埋头吃起来。
“没有治好他脑子前,你俩休想甩掉我。”仆固雷总结道。
元青和瑶姬对视一眼,瑶姬慢悠悠道:“随你咯。”最后她看了眼拓跋瑛,说:“小兄弟,你呢?”
拓跋瑛还未开口,友思就说:“叔当然是跟我一起!”
“他是永州司法参军官的,得回永州。”郑岸忙道,“所以他不去营州。”
友思说:“现在休年假,怎么不可以跟我们一起?”他拉着拓跋瑛说:“要是叔父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被挽着的拓跋瑛顿时被几道视线扫射,对面的瑶姬朝他点头示意他同意不去营州,元青亦颔首示意。而斜对面的郑岸眼里迸射出无尽的嫉妒,对!就是嫉妒,要不是顾及他对面是程行礼,他手里的筷子怕就身首分离了,直插进拓跋瑛面前饭碗里了。
这时拓跋瑛感觉衣服被拉了下,往后看是程行礼,程行礼对他做了个祈求的表情。一向善解人意的拓跋瑛明白了,笑着说:“政务繁忙我得走。”
于是,程行礼说:“那友思你和拓跋先回永州玩,我忙完了来找你。”
友思:“!!!”
“对!正好我要回永州,友思跟我一起回去吧。”拓跋瑛说,“你学业落了仪娘许多,该补了。”
友思的不字还没说出口,程行礼就脸色一沉,说:“你自己方才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话不算数。”
友思欲哭无泪,表情如遭雷劈。
众人看友思那表情顿时笑了起来,这时仆固雷说:“喝吧喝吧!还等什么?!”
程行礼举碗时,郑岸却把他碗里的酒倒进自己碗里,吆喝着:“你们快点啊!”
又是一轮酒入腹,瑶姬问程行礼这些年关内的趣事,程行礼这才发现瑶姬还以为现在在位的还是先帝,不免感慨疆域辽阔,通信之远。
象征着幸福团圆的年节总是能驱散天涯人心里的不快,不管曾经遇到的是什么困难险阻,但只要在今日聚在一起,举碗高歌一抒烦闷,那在座的就都是好友,受皇权和君臣思想教化过的人总向往家的味道。
一顿饭从黄昏吃到落日,程行礼身体才好没喝多少。
但拓跋瑛和郑岸却被其余三位大人灌了不少,郑岸红着脸拉着仆固雷说:“你说你,当初发什么疯非要让你的幕僚晨入夜归,连个休息的时候都没有。他们一苦了就来找我爹,我爹那是一个头四个大,你简直是个不体谅人的禽兽!”
“那不也是为了朝廷办事吗?”仆固雷也有点醉,说:“你以为皇帝下的旨意,是我能违抗的吗?”
程行礼想起四月时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仆固雷。之前在长安时,他听众多同僚说起过。仆固雷是个人才,但桀骜不驯得很,哪怕皇帝把两个亲妹妹都嫁到他家,还是改不了他的性子。
仆固雷一声长叹:“皇帝是凌驾所有人的存在,你以为是我想这么干吗?其实是皇帝逼着我干,现在好了,不听他的,以后想去哪儿去哪儿。”他拍了拍郑岸的肩,说:“你要是心疼你爹,得快点给他找后路。”
郑岸怔了下,这个道理他明白,可要做却很难。
喝到最后,众人都醉了。元青和瑶姬用古语说着以后的事,没人听得懂。拓跋瑛带史成邈和友思去村里看驱傩了,郑岸和仆固雷拼酒,程行礼看他俩聊曾经的战事。
屋内有些闷,他听久了便坐在门槛上。
空旷的寂静里传来隐约的欢声,程行礼想起过去的年节。他陪程宗尚、袁纮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但这次是他单独找到了自己的意义,世间有了父母的踪迹,日后他或许会能找到更多关于父母的事,也能找到自己的存在。
在这时候,程行礼忽然闪过在小苍山时,郑岸唱的那首歌。调子他记得一些,便不由自主地哼了起来。
“苍山?”不知何时,郑岸站在程行礼的身后。
程行礼点点头,说:“有些调跑偏了,不记得。”
“很好听。”郑岸脸有些红,笑起来时脸上像涂了层胭脂。
院外喜庆欢腾的驱傩队伍到了他们房外,郑岸拉起程行礼往外走,说:“今天过年,走!讨个彩头去!”
邕安县下的八盖村热闹无比,全民皆娱的驱傩热闹与关内州县相比无多大区别。
程行礼遭郑岸拉着跟在驱傩队伍后面,郑岸买了两幅青面獠牙面具,说:“戴吗?”
两人站在路边,程行礼看这群要进不远处县城的队伍,说:“大家都是这样的面具,戴上了不好找。”
郑岸笑着替程行礼戴上,认真道:“别怕,不管你在人群里怎么变换我都能一眼认出。我方才看到友思了,找他去?”
驱傩的面具很大,程行礼戴上后只有两个眼睛露在外面,望了眼队伍中手舞足蹈的拓跋瑛、友思、史成邈三人,沉思片刻说:“你也能认出友思吗?”
“当然。”郑岸拉着程行礼进入了驱傩末尾的欢呼笑闹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