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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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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萱是?”程行礼觉得今夜郑岸来找他,不像是简单的喝酒聊天。

郑岸扯过程行礼手里的酒,仰头喝完,叹了口气答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去世很久了。”

程行礼不想勾起郑岸的伤心事,拱手愧疚道:“抱歉。”

“其实也没什么,我没有见过她,感情没多深。她父亲是南苏州司马周锡,是我爹的至交好友。”郑岸眼神飘至雨幕中,黯然道:“两岁那年我爹为我和她指腹为婚,只可惜后来南苏之役卷席塞外,南苏州陷入敌手。逃亡途中,周婶听叔父身死,一时心忧,一尸两命。”

“周锡?”程行礼记得这位南苏州司马,想了想,说:“是天和三十三年的状元吗?”

“就是他。”郑岸颔首肯定,继续说,“可惜一场战火把什么都没了,我娘也因为婶婶叔父之死,忧郁成疾。逃亡途中动了胎气早产生下我弟弟,自那以后她身体就不好。”

“这块玉佩,就是当时两家的定情信物。说是一块,其实是两块。”郑岸亮了下手里的玉佩,修长的手指从中间巧处一弹,重合的玉佩立即错为两块。

那是块云纹凤凰环尾青玉佩,纵在此刻的昏沉暮色里,仍见光华流溢。

程行礼记得这块玉佩,当年在青龙寺他于树下捡到,而后归还郑岸,那也是他跟郑岸初见的第一面,他记得玉佩正反皆刻四字。

琴瑟愈好,凤凰和鸣。

青玉佩的光华映照在程行礼眼底,郑岸忽然又说:“后来,我爹收回州县,想给婶婶和周萱重新安葬时才发现棺中空如也。”

程行礼说:“那就是活下来了。”

郑岸苦涩一笑,摇摇头,说:“我爹娘派人去关内很多地方找过,但母女俩都杳无音讯。七岁那年,朔方一家当铺里找到了这块玉佩的另一半,当铺说是从一死去的小娘子身上搜到的,那女孩正好姓周。爹娘问话,发现就是周婶婶,婶婶的玉钗就在她手里,便敛衣物招魂与叔父一起葬在不远的大阳山上。”

程行礼默声不语,很快郑岸又说:“但没过几年,又有人递消息来,说周萱没死,那家孩子不过恰好同名。”

程行礼想郑家早些年散千金去关内找人,所以后面即使周萱找到了,但还是有些消息不通的人带了答案回来。

郑岸的心扉彷佛被打开,他望着雨幕说:“我娘一直放不下她,不管谁来传信,她都信,都会派人去找,但每次都石沉大海。为此她的身体也垮了,所以爹娘和我都觉得周萱其实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儿。”

“世间茫茫,想寻一婴儿时期便与父生离,且母亲早逝的孩子难于上青天。”程行礼也想过要是父亲在的话,他站在自己面前,他能认出来吗?

或许血脉里永远不会消失的链子会让他感觉到熟悉,可相逢不识,也只是匆匆一面。

末了,郑岸收回视线,看向程行礼,沉吟片刻,说:“我并非有意拿你做交换的,只是我想知道周萱到底还活着没有。”

“世道于女子而言终归辛苦,世子惦念她,人之常情。”程行礼说,“若我的性命能让漂泊孤苦的周娘子回来,也是不枉。也希望世子能早日寻到周娘子,莫让她再受苦难。”

郑岸合上玉佩,笑了下,说:“使君真是大德,生死之事都不放在眼里。”

夜幕降临,郑岸悄摸着翻墙落地,回头没有看郑厚礼身影心中暗自窃喜。

一路转过花园、长廊,路上想起方才程行礼的说辞,只觉这人好似与他最初相识的样子慢慢重叠,心悯慈善,是个好人。

可郑岸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皇帝贬到这里来?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心里有股不舒服的地方,他以为程行礼听闻消息的最终结果,会有什么愤怒的表现,结果居然那么平淡。

烦闷心生,郑岸挥空几拳,刚好砸到转角迎面而来的郑厚礼。

“精神挺好,大晚上练拳。”郑厚礼捂着鼻子说道。

郑岸:“……”

管家杨三问淡定地递来丝帕,郑厚礼接过后,擦了几滴鼻血。

“爹,你没事吧?”郑岸担忧道。

“习惯了,没事。”郑厚礼挥手说,“我看你脾气大得很,是谁又惹我们郑妹妹不高兴了?”

礼节性的称呼,郑岸懒得去纠正了,淡淡道:“没谁。”

凌空挥的一拳本没多重,但郑岸打出来的就很重了。

郑厚礼索性坐在廊下仰头止血,郑岸双手环胸靠着柱,郑厚礼笑着说:“我猜猜,是程行礼?”

“我至于跟他过不去吗?”郑岸不耐烦地说,“我是谁?他是谁?我又不是他爹,整天惦记他做什么!”

“唔。我听巡城的兵士说,你前些日子跟他吵架没赢。”郑厚礼略过那些巴萨的脏事,说,“前两天的射箭也输了,啧啧啧!我们家郑岸这是手冷还是心软啊!”

郑岸:“……”

真多嘴!

郑岸不敢顶撞郑厚礼,只得在廊下兀自生闷气。

郑厚礼又说:“这程家往上数七八代都是读书人,官拜宰相、迎娶县主的都有,是实打实的书香门第、清流世家。但可惜,到他这一代,双亲早逝,抚养他长大的舅舅也在他十六那年也走了,没什么亲人了。他呀,过得比你惨。”

“这世道又不是比谁过得惨就能赢的?”郑岸漫不经心地说,“弄得好像他的苦痛人生难道是我造成的。”

郑厚礼道:“那他日后这个苦痛会不会是你造成的呢?”

这话问得郑岸哑了,只靠着柱子不说话。

郑厚礼又道:“前两日我让你去跟人家道歉,你做什么了?听说还让他大早上的上吐下泻,你就不能干点体面的事?”

“那我干脆把他请到咱家来,供在祠堂里,一天给他上三柱香还磕三个头行吧?那多体面,你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坐在上面。”郑岸十分不理解郑厚礼怎么那么喜欢程行礼,就算以往有读书人路过永州,郑厚礼最多给钱打发了,怎么这次就因为程行礼一个劲说他。

不能因为程行礼找出军中漏洞就这样袒护别人,郑岸只觉父亲偏心。

他有错,难道程行礼就没错吗?

郑厚礼:“……”

“你这吊儿郎当,整天不着调的样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自夫人魏慧走后,郑厚礼可谓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两个儿子,对上近几年听话有礼的小儿子还好,但对上人嫌狗弃又厚脸皮的郑岸,郑厚礼没多大办法。

郑岸若有所思道:“我很不体面吗?”

郑厚礼顿了下,不太诚实地说:“堂堂的北阳世子,自然是体面的。只是在对待朝局问题以及官员安置上,世子你就有点不那么体面了。”

说来说去,又回到郑岸对待程行礼的暴力问题上。

“那你要我怎么办?”郑岸一脸麻木地说,“给他当牛做马?干脆让他骑我身上呗。”

“我只是让你多跟人打交道,耐心的交个朋友。”郑厚礼苦口婆心道,“或许长时间交往下,你会发现他还是个不错的人。你不相信我的眼光,总得相信你弟弟的啊,他可是跟这程行礼有数年感情,识人不会差。”

郑岸一脸冷漠,眉头都不抬一下,似是不认可这个说法。

郑厚礼相信郑郁的眼光,只是在朝局及君臣的交锋里,程行礼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这对一向爱才的郑厚礼来说,他对程行礼的赞许和赏识中,还多了一分惋惜。

故此那些藏宝图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不多在乎,只在乎程行礼能不能做好永州百姓的官,只要能做好,那些刺客想来杀人也要掂量掂量。

所以他很想郑岸能跟程行礼好生相处,就算不做朋友,郑岸也不能日日找程行礼的麻烦。否则闹得永州鸡犬不宁,大了的话闹到长安,皇帝还以为他郑厚礼无容人之量。

“明天日头应该不错,你带人家到处走走。”郑厚礼望了眼雨天,笑着说,“你跟他年岁相仿,总有话题的。”

郑岸嘲笑:“他儿子都满地跑了,谁跟他同龄。”

“我前段时间给你说的那些女子你又不满意,你要是认真,我也早就当祖父咯。”郑厚礼说,“说来述律绰我本来想跟你说说的,她的才情、性格、模样都跟你想要的差不多。”

郑岸皱眉想了想这人,而后说:“述律世伯的三女儿?”

郑厚礼点头,眼睛一亮随即又黯然了,叹道:“但她说她有意中人了,所以我也就不强求了。”

“谁啊?”郑岸疑惑道。

郑厚礼说:“程行礼。”

郑岸震惊道:“他?述律绰眼瞎了吧。”

郑厚礼:“……”

“人家眼瞎能看上程行礼都看不上你,还高兴呢。”郑厚礼烦闷道,“反正我已派人去河西找了,若是能找到那孩子,你一定要给我安分点,不能再这样。”

郑岸说:“要是找不到呢?”

郑厚礼起身沉默须臾,说:“找不到你就打光棍一辈子吧,省得祸害别人。”

“光棍就光棍,反正我又不想要孙子。”郑岸无所谓道,“你还是写信催郑二狗吧,我是没救了。”

眼看郑岸没皮没脸,郑厚礼气得直接甩去一拐杖,说:“你那身臭脾气到底哪儿来的?我管你成不成婚,反正没人要。”随即又严肃道:“你这几天干的好事,怎么着也得给程行礼说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放走了巴萨,就算是为了周萱,也不这能这样,幸好人没事了,否则我怎么给他师傅袁纮交代?袁纮可是当朝宰相,皇帝面前的红人、太子太师,你少闯点祸!”

可惜郑岸一听前面那些就会神游,郑厚礼于是道:“世子,你的箭……”

一听这个,郑岸马上答道:“那我请他去打猎,就明天!”

“孺子可教。”郑厚礼起身拍拍郑岸肩膀,笑呵呵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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