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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舌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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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转身,模样潇洒,正是拓跋瑛。

拓跋瑛笑道:“是我。知文,你去哪儿了?”

“城东官学墙面要修葺,史参军陪我去看了下。”程行礼拾阶而下。

拓跋瑛说:“怎么是史成邈陪你去的?”

“怎么了?”程行礼带着拓跋瑛入内,“有何不妥?”

拓跋瑛答道:“史成邈是平卢节度使仆固雷义子,仆固雷这人和郡王在军事上偶有分歧。”

仆固雷,长宁长公主丈夫。

而长宁长公主则是圣上胞妹,早年降仆固雷。二人育有二子二女,公主懿恭,秉性婉顺,只可惜红颜早逝。

程行礼在长安时,听师傅说过他和郑厚礼之间的交锋恩怨。也在出长安前听好友给他仔细分析过。

这郑厚礼性情虽是温和,可对军政仗法有自己的见解和认识,准确来说就是外柔内刚。更不说他早年性子跟郑岸几乎是如出一辙,是近些年风波迭起才好了些;而仆固雷,脾气与郑厚礼一样。

两人皆是番将,在屯兵出战事上,各有各的见地。

这样两个内里似炮仗的强悍番将放在一起,难免摩擦,有时候摩擦交锋的根源就是下一辈和屯兵的布阵而已。

正厅内,程行礼邀拓跋瑛同榻而坐,听完这些话,斟茶时不免疑惑:“既然如此,那司仓参军管钱财租赋一事,至关重要。郡王又怎会让史成邈去呢?”

拓跋瑛端正地坐在案后,笑着解释:“郑九你知道的,他这几年身体不大好。前年王妃病逝,以致他病得卧床数月。最后是仆固雷领着一个新罗大夫给他治好的,为着这个郡王欠仆固雷一个人情。所以仆固雷就把史成邈交给郡王,美名其曰让这小子学下政事,毕竟这义子在自己麾下,他担心有人说他偏私。”

这套道理,程行礼明白。节度使帐下有阶无阶官员太多,想往上走就得按正常路子来,想走后门就得有人举荐或首肯。而漠北大地,最有名望的就是郑厚礼,由他举荐或带领过的人必然不错,也更能得皇帝喜欢。

而后拓跋瑛说,郑岸与郑厚礼分析过。仆固雷此举是想把史成邈放在郑厚礼眼下,想等有所经验之后送到长安去。

且史成邈要是在郑厚礼手下出了什么事,算起来就都会郑厚礼的错。

一人可谓担两计。

“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就像是一场虚幻。”程行礼说,“身在其中,对周遭的瞬间变化更得小心应对。看来是我没先打探清楚,日后我会小心。”

拓跋瑛不太能听懂话里玄机,只捧场样地点头,随后又说:“其实郡王不在意这些的,他觉得人好能给百姓做事就行,所以对史成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汉文化虽有前朝几百年的融合,但幽燕一带自汉时起就有幽州突骑,冀州弓弩的词,来形容关内外一带的民风彪悍,还不说此地北去千里更是历位皇帝的头疼症。

皇帝想要稳住这胡人为首的羁糜州,就得在番将之间转圜应付。

皇帝是汉人,推儒家百论,以纯孝儒法治天下。君权儒术讲一个规矩方圆,皇权为上的道理,可这些与以武争霸草原的胡人来说,根本是无稽之谈。

在他们眼里,汉人满肚子的诗书孔孟之道。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规矩方圆,结果连四石的弓都不太能拉开。

这样性格文弱的人,被推上皇帝位,与一群士大夫一起共同朝他们讲道理。

想及拓跋瑛与他谈论诗的事,程行礼揭过话题,说:“你喜欢读诗吗?”

拓跋瑛答道:“当然了。但郑九说,诗要与诗人背景和环境来看,可惜这诗人太多我还是不太懂。而且他去年进了京,就再也没人跟我一起论了。”他眼神在程行礼脸上流连须臾后,说:“知文你最喜欢谁的诗?”

“这太多了,诗有千年。作大诗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我每个都很喜欢。”程行礼顿了顿,还是给出一人,“譬如李义山的诗,诗文清澈动人犹如天然,内里直抒胸臆。”

从前郑郁在家时,对拓跋瑛简单讲述过诗人的身份与身世,这让拓跋瑛在此刻沉吟许久后,微蹙眉道:“可他的满腔抱负和才情并未让他在朝廷中得到重用,也是可怜。说来这人也是平生不幸,少时住令狐家,与令狐绹之父令狐相公可谓知己。可惜后来他因牛李之争不慎被牵连,与令狐家决裂。饱受颠簸流离之苦,又因种种缘故游离在中央之外。哎!这朝廷里的神仙打架最后却是凡人百姓遭殃,他着实凄惨。”

屋外的蝉尚在轻鸣,程行礼垂眼默默听着拓跋瑛的话,清亮的茶水映出程行礼黯然无光的眸色。

屋内一时安静的不同寻常,拓跋瑛意识到许是自己说错了话,但他不太能明白。程行礼很喜欢李商隐,那为什么听到李商隐的事迹,会突然沉默?难道是他哪里说错了?

“知文。”拓跋瑛拿了张书写的黄纸说。

听拓跋瑛呼唤,程行礼回神,笑着看他,说:“怎么了?”

看人笑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拓跋瑛只以为这场尴尬过去了。

黄昏落在拓跋瑛侧面,在他流畅俊朗的脸上带起一片金黄影子。

拓跋瑛见程行礼笑,脸忽而红了,移开视线,手里抓着笔杆,紧张地说:“你汉字是不是写得很好看?”

字写得不好,连进士科的门都摸不到。尤其是读书出身的汉人,程行礼哭笑不得:“还好,能看。”

“我每次给郡王写文都用室韦语,他让我用汉字。但这么大的永州,我就找不到几个字写好看的。”拓跋瑛垂眸道,“你能不能教教我?”

程行礼有些惊讶,犹豫道:“我怕教不好你。”

“怎么会?”拓跋瑛凑近了些,笑着说,“咱们状元郎有什么不会的?你一定比郑九还要厉害。还是使君觉得我太粗笨,不值得教。”

“怎会。”程行礼赶忙辩解道,见拓跋瑛确有诚心向学之念,不好拂去此等,便说:“我不善教人,若有不对之处,可别见怪。”

拓跋瑛道:“不会的。作为回礼,我教你室韦话,不然有时候郑岸骂你,我都怕你听不懂还当作乐呵话呢。”

程行礼铺好纸张,想这个情况极有可能发生,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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