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自卑自怜的小丑,要靠这种事情唤起时雨对他的同情。
他知道时雨会心软,因为时雨足够善良,换作别的男人也一样。
想到这,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温柔待人是时雨的习惯,陈启最开始也为这个特质着迷。可当他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时雨,他又觉得时雨同情心过重,以至于拒绝别人的死缠烂打都显得过于礼貌。
周展宇这混蛋真是酒精腐蚀大脑,陈启想,他这一周都不要见时雨了,免得难堪。
另一边,时雨找出诊断书和其他病历材料,夹在随笔本里,打算周末见完两家父母再跟陈启坦白。免得陈启生她的气,在家人面前把氛围搞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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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一旦忙起来,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时雨这一周常回时家过夜,父母问她和陈启相处得怎么样,她说很好,这婚她心甘情愿结。
孟溆林很高兴,把管家罗叔叫来商量晚餐菜单,随口问女儿:“小启有忌口没有?”
时雨说:“不吃芹菜,香菜,苏子叶,肉桂,香茅,生姜,大蒜……所有气味重的蔬菜都不吃。”
孟溆林吩咐下去,回过头又笑着说:“濛濛这么了解小启呀。”
时云廷也笑:“这么看来,濛濛已经和小启吃过很多次饭了。”
罗叔在旁附和:“怪不得小姐最近都不怎么回家。”
时雨解释:“只是因为海雅离咱家财经楼近,我以后常带阿启回来吃饭,好吧?”
孟溆林说:“也别太常回,我和你爸不一定在家。”
时雨了然笑笑,揽着妈妈的胳膊撒娇。
周五那天天气很好,时雨提前半小时下班,下楼就见陈启的车停在门口,手里拿着花束。
鲜花旺盛而多彩,几乎没什么包装,只用奶白丝带缠好,像随手从家里花圃剪出来的。
几个同事听说时雨的未婚夫来接她,跟组长打了报告,集体下楼看乐子。组长一听活儿都不干了,说我也去,带我一个。
天很冷,人人都穿羽绒服的温度,陈启硬是穿一身羊毛大衣。
一男同事开玩笑:“这车长得真标致啊,不是,我是说这陈二少不愧要卖上千万。”
其他同事小声发笑,时雨回头说:“不卖的,陈二少是我的私人占有。”
平时和时雨关系最好的女孩说:“濛濛你看,他准备的花儿也太小气了。”
没有圆盖一样铺陈的玫瑰,草花含量很高,从里到外都是时雨喜欢的生机。
所以后来者怎么可能比得上陈启。
陈启了解她,从普普通通的见面花束,到更深层的其他观念。她年少遇到陈启,再也没可能接受其他人的爱慕了。
“我喜欢这样的花束,”走向陈启之前,她帮忙解释一句,“走了,下周见。”
身后一片“拜拜”“再见”声,时雨渐行渐远,离陈启越来越近。
近到跟前,陈启把花递上,语气平淡:“上车,外头冷。”
整束花都是凉的,只有陈启特意捂住的丝带部位有暖意。时雨感受着陈启留下的温度,心里有些难受。
上车系好安全带,陈启准备发动车,时雨突然伸手过去,搁在他右手背。他神态自如地换挡,把手收回方向盘上。
“礼物清单我发你微信了,你看还缺什么,我让肖然补上。”
时雨点开文档,随便看了两眼说:“不缺,挺好的。”
而后发一张用备忘录打的清单:“有空也看一眼我给叔叔阿姨准备的礼物。”
陈启说:“不用看,出不了错。”
两人一来一回对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时雨抚摸花束,手指停留在宫灯百合上,随口问:“你今儿回家了?”
“回了,怎么?”
“这花儿是你爸爸种的。”
“是薅我爸的,他说以后那一片都归你,还喜欢什么别的,都种上。”
“他可心疼了吧?”
从前陈启偷剪乔远华的花,被逮到好几次,乔远华挥舞高尔夫球杆,说要打断他的腿。
陈启说:“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是给你的,不心疼。”
时雨连着一周都在想月老殿供的那灯,现在摸着宫灯百合,不由得又记起这件事。
“我那天,”时雨稍显迟疑说,“和展宇去了一趟火神庙。在月老殿抽了一张签,你猜是什么?”
陈启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索性装死闭嘴不说话。
“是上上大吉。解签的人告诉我,我的姻缘会很好,就比签王差一些,因为结婚之前有点坎坷。”
“我觉得,挺准的。”
车子开到红绿灯前,陈启暂时停车。有个令他欣喜的答案隔着一层纱,忽隐忽现。他忍了又忍,终于按讷不住问:“怎么准?”
时雨说:“姻缘好,这不准吗?”
陈启心跳加速,特别不争气地被哄到了,像倒毛小狗被撸顺,压着唇角继续问:“是么,和我结婚是很好的姻缘?”
时雨点头,下巴全埋进围巾里去:“嗯,很好。”
红灯结束,陈启踩下油门,把车开过繁忙的十字路口。许久,他重新开口,直指时雨逃避已久的问题。
“既然是很好的姻缘,为什么拒绝我求婚。自由恋爱不喜欢,非得等家里安排相亲,顶个联姻的名头。”
时雨犹豫半晌说:“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明晚见完父母回海雅,我告诉你为什么,行吗?”
陈启等了三年的道歉,真正听到的时候,非但没有出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被时雨小心翼翼的语气穿透心脏。
他甚至不敢听那个“不得已的理由”,怕时雨说出让人伤心的话。
不管理由是什么,时雨稍微示弱,他就很心疼。
“行啊,我等着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故作冷漠,仿佛一点也不期待时雨解释。时雨不免忐忑,但还是庆幸自己终于把话说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明天见完家长,她就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