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鬼医!死了个女人就没魂了……他以为现在收手,过往杀的人便能一笔勾销吗?!!”乌郎低声喝道,衣服上的羽毛好似尖刺般锐利。
篱笆小院内,乌郎、卞公、杜魅各站一方,神情各异。
日光和煦,清朗的天空中,白云如仙气般丝丝缕缕地漂浮着,环绕着这方小天地间唯一的院落。
“如今鬼主还剩几个已没有意义了。”杜魅幽幽开口,“你没发现吗?自从庙会过后,舍先生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我们了,此番把我们找来,自己却不在……谁是弃子,谁是新欢,显而易见。”
乌郎眼眸森然,尖锐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如破锣般吼道:“不可能!先生不会抛下我们的,是我们太废物,辜负了先生的期望……”他脸色发青,瞪大双眼,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你个骚娘们儿还有脸说!人都在你眼前了,为何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切就结束了,没有人能再阻止先生,先生就不会走!”
杜魅横眼看向乌郎,媚眸彩光流转,鬼力在平静的表情下奔腾而起。
乌郎身上也瞬间缠满漆黑可怖的强大的气息,但他脚下张开的气场比杜魅小,似乎是刻意控制,从大小上似乎成了劣势,但凶戾程度却要更甚。
一黑一彩,两种鬼气澎湃相撞,焦尸般浓烈刺鼻的气味与诡异香气摩擦渗出,爆涌的黑气充满死亡的哀嚎,无数张冤魂恶鬼狰狞嘶吼,仿佛要撕碎天地。
花草在暴风中疯狂舞动,花瓣娇嫩,茎杆细软,院中一切在这恐怖力量面前都是那么的岌岌可危,却又如同盘根错节的苍天大树,与大地相连共生,难以撼动。
杜魅深知若自己与乌郎孰强孰弱,鬼气对撞的劣势,不过是因为场地不对罢了。可她堂堂鬼主,岂能允许他人随意污蔑叫嚣。
盘坐在半空的卞公不耐烦地睁开双眼,晃见开始微微颤抖的木屋,挠了挠头顶的耳朵,叹道:“够了,你们想把这里拆了吗?”
话落片刻,乌郎瞳孔微缩,率先收敛气息。
杜魅见状,在鬼气逼近乌郎睫毛之际别过脸去,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道:“你要当狗别拉上我们,我只是不愿再回藏魂地,并不是非他不可。”
杜魅和卞公离开,篱笆小院仅剩乌郎一人,他失神地伫立良久,游离的目光落在篱笆边一朵不起眼的沾满泥点的小花上。
乌郎蹲下,缓缓伸出手指,想要抹去那些泥点,可当指尖靠近时,那朵小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凋零、枯萎、腐烂,眨眼间便只剩一节干皱弯曲的茎。
他神情一顿,像是做了错事的孩童,快速收回手,左右张望着,又看了看死掉的花,化作一只暗鸦霍然闪入天际。
片刻后,乌郎神色匆匆地跑回来,怀抱着一个质地温润的玉盒,跪在地上,极其专注地用玉盒盖子将盒中的一朵小花移栽到土壤中。
新的小花与枯萎的那朵有九成九的相似,可这个世界哪里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种好小花,乌郎已是满头大汗,他欣赏许久才站起来,将院中每一寸都仔细打扫过后,关上门。
反着光色的羽毛在清风中摇摆,晦暗的眸中似有风雨欲来。
“先生,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我会证明,只有我乌郎,才是唯一配站在你身边的人。”
……
木舟缓缓行至岸边,几人环望着四周一片暗然,压抑浓重的天地,心中不由一紧。
一道白影忽然从旁飞过,如飞鸟轻盈着陆,头也不回地快速逃走,并挥手大喊着:“多谢或灵官不杀之恩!再也不见!”
或肖毫不理会,这么多年这白衣鬼小偷小摸之事没少做,但干这些勾当的鬼阎河关没有一万也有五千,倘若每个都要过问,他这灵官的命早就不够用了。
莫非榆拉着郁问樵的手下了船,刚踩上地面,脚下的沙石便渗出血红的水来,心中顿时一惊,默默咽了口唾沫。
她觉得这应该不是血,否则此处遍地血红,应是腥气冲天。
可尽管如此,脚下湿腻的触感,眼中恶浊的血色,只要置身其中须臾,便会扭曲认知,不是血也是血。
向前走不远,血路缓缓倾斜,无数条如漩涡般的道路旋转向下,最终皆通往横在底端的一块古老且恢弘的巨石。
哗哗哗——
低沉的气压中,手脚戴镣铐的鬼魂拍成列,缓慢行走或漂浮着,有的一眼便知是穷凶极恶之徒,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平平无奇过目便往,老少男女,人怪皆有。
这样不见头也不见尾的队伍,有无数条,如被棍棒粘连的丝网,转动着向中心收拢。
往下走了许久,莫非榆才看清中心的巨石面貌。
这是一面巨大的门,矗立于深渊,约数百米高,百余米宽,半百米厚,他们刚才看见的仅仅是这扇门的顶端。
深奥晦涩的古老秘文镌刻在石门之上,岁月留下的痕迹如巨蟒爬过,腐蚀阴湿,斑驳怪诞。
门户侧面的漩涡路上,一道可怖的断痕一连斩断八九条路,搭在上面的木板、绳索,如同缝合伤口的线,勉强将两侧血肉拉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