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问樵知道付又期问的不仅仅是莫非榆这几天的状况,而是她从得知自己是鬼主以来,到现在,乃至对之后要面临之事的反应、情绪、想法。
莫非榆提过其他曹谱鬼,担心那些只为自保、算不上作恶多端的曹谱鬼,质疑如此独断地将他们抓回去、关起来,是否正确,奈何他们别无选择,或许只有将一条路走到尽头,才能看到答案。可长久以来,她从未提过自己,就像在刻意避开自己也在抓捕名单的事实。
郁问樵思绪翻涌,不知道该作何答。
“她这人向来喜欢有问题自己担着,明明自己也害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又不想让别人担心,影响事情,所以都闷在心里……她有一个朋友,虽然我没有见过,但她似乎什么事都会同那位朋友讲,所以这么多年才没憋出问题,而现在她的那位朋友应当不在了,也或许是不在这里,能让她讲那些心里话的就只有你。”付又期侧眸看了一眼郁问樵,严肃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我希望你能想到办法,别让她受苦。”
短暂沉默后,郁问樵眸中浮现出坚定之色,郑重地看向付又期,“我不会的。”
阳光照耀下的小院镀上一层惬意的暖色,洗洗刷刷的声音从院内传出。予桔撸起袖子,手握一把毛刷,沾了皂角水,蹲在地上,给石桌腿柱洗澡。
“爱情三十六计,就像是一场游戏……”她唱着歌,点着头,专注的视线忽然晃到有人进门,笑着起身迎接道:“郁褚师回来了,非榆呢?”
郁问樵微笑点头,“她在情狱收集界石,我此番回来也是为了界石,集齐这些便能将小世界的百姓送回去。”
“太好了!这样小世界的人都有救了!那我们离离开这里……也不远了吧?”
“嗯,不远了。”
予桔高兴地快要跳起来,把刷子丢进盆里,端起来,兴致昂扬道:“既然回来了就吃个饭再走吧,我找隔壁李婶新学了两道菜,做给你们尝尝!”
付又期探了一眼梁亭然的房间,窗户和门都开着,却没见到人,扬声问:“梁亭然呢?”
“他说一个人无聊,找人练剑去了。”
予桔没回头,直往灶台走。郁问樵提步准备上前去帮忙,走两步便被予桔阻止了,“不用跟来,你们一会儿吃的时候多夸两句就行!”
“她一个人做饭专心些,不用担心。”付又期的视线从予桔背影跳至房间,“稍等,我去拿界石。”
片刻后,付又期把界石交给了郁问樵,便出门去寻梁亭然回来吃饭。
郁问樵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楚悲抱着剑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他走到床边,在楚悲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一块和他腰间一模一样的褚师玉牌,放在掌心。他拿起楚悲的手指在卢丁剑上一抹,七滴深红的血液滴在玉牌表面,霎时间,血珠如沸腾一般,疯狂抖动,随着抖动越来越剧烈,血珠化为一缕缕血烟,钻进了楚悲的七窍。
楚悲仍带着面具,血烟钻进的瞬间,只能看到他跳动的眼皮和睫毛。同一时间,卢丁剑突然剧烈震动,好似被禁锢已久的猛兽,挣扎着要逃走。
郁问樵微皱起眉头,一手按在楚悲抱住卢丁的手腕上,强压住卢丁剑气的躁动。层层气浪自楚悲身上泄出,发出低沉轰鸣,三声后,气浪平息,整个人再次陷入沉眠,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房间恢复一片死寂,两道呼吸声都轻得快要听不见。郁问樵神情犹豫,顿了半晌,沉声开口,“苍门需要你,我需要你,楚悲,你该醒来了。”
过了一会儿,郁问樵从房间出来,一开门便看见予桔守在门外,一脸担忧。
“发生什么了?我听到好大的动静。”予桔皱眉道。
“没什么,帮他排个毒。”
“他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便能醒。”郁问樵微笑道。
“喜事啊!那我再多整两个菜,很快!”予桔顺手收走了门口莫名摔倒的花盆,快步走回灶台,挨个拿起菜筐里的菜挑选起来。
院门口,梁亭然闷闷不乐地跟在付又期身后进了门,前者抬头见到郁问樵,眼中阴霾荡然无存,冲上前求他和自己对练,看看剑术有无进步。
自从开始学剑后,梁亭然便迷上了,像是找到了能穷极一生的热爱,睡觉也抱着剑,每天起早贪黑地练剑,积攒了二十一年的精气神全都放到了这上面。他也的确有天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如今广蛮都要被他压一头,面对时雀那堪称妖魔的速度也能不落下风。
郁问樵持的木剑,感受到剑身颤抖时,心中亦浮现惊色,旋即眸光一沉,摆开气势认真了起来。两人打了好几个回合,郁问樵最高一次用了六成力,都是险胜,若非是他身体经由玉牌温养调理,估计会是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