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暗红火焰突然在韩栖面前燃起,将他眸底最深处的恶念照了个通透。可韩栖见着鬼火非但不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冷静道:“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我想要什么……倘若你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你想知道什么?”
“诱拐,虐待,贩卖……所有。”
韩栖沉默不语。
暗红火焰猛地向他逼近,腰间昂贵的玉佩顷刻间化作齑粉,归于尘埃。
“我可没耐心,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知道。”
韩栖咬咬牙,道:“你不能杀我,我们有过约定,你们不能干预这件事。”
“约定?”
“你们不是要魂魄吗?我们用完后,这些孩子最后都会给你们送过去,就算你们内部分赃不均,也……”韩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眸中浮现一丝诧异,“你不是念城的鬼?”
一张红恶鬼面具显露于火光之中,韩栖看着那面具下的红色人影,疑惑更深了,“你是人?不,不对……是鬼?”
红恶鬼不答,略过韩栖,绕到他背后,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韩栖僵着脖子,鸡皮疙瘩从头麻到了脚,他仿佛闻到了来自地狱的森寒之气,阴冷的、血腥的、暴烈的、致命的。
一下、两下……梳到第四下的时候停了下来,韩栖神情恍惚,瞳孔缩到极致,整个人僵硬得如同石雕,仿佛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东西。
接下来的流程和闫有鱼一样,在红恶鬼的帮助下,只剩恐惊的韩栖,老老实实地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具体的流程和人员分配他不知情,他所提到的只有两个名字重要,一个叫“黄莺”的人和一个叫“冥蛾”的鬼。
苍门记载,冥蛾,来自冥界的飞蛾,生于地狱之炎,灭于日火之灾。
“是曹娥。”郁问樵走出来道。
“又是她,看来还是让她死得太便宜了。”莫非榆瞥了一眼韩栖,推开房门。
颂——!
清冽的风鱼贯而入,刹那间助长火焰熊熊燃起,恐惧在疯长,痛苦在嘶吼,全都化作火焰的养料,被它毫不留情地吃进肚中。
暗红的火光充斥着整间屋子,宛如恶魔显现,门是它贪婪的血口,窗是它妖冶的戾眸,它还在不停吞噬、蔓延,誓要烧尽一切脏污与罪恶。红恶鬼和笑脸狐的身影镀上暗红光晕,呼啸出的热浪卷起一红一青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好似索命判官,自深渊而来。
院外,莫岱平和阿憧抱着、牵着十几个孩子,望着这诡异但神圣的一幕,心中所有情绪似乎也被火焰卷走,只留下前所未有的震撼。
随着两道身影从中走出,火焰攀上高高院墙,便停止了脚步。
娳儿倒映火光的双眸忽然暗淡下来,飘远的思绪逐渐收回,那副逐渐变得透明的脸上,扬起一个释然的笑容。
“娳儿?!”莫非榆身形一闪,冲到娳儿面前,抓住她的小手,慌乱地看着她一点点消失的身体,一瞬间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解释通了。
见娳儿第一面时,莫非榆便觉得有哪里奇怪,当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怪就怪在她身上的活人气息太浓了,浓得异常,就像身有异味之人拼命往身上喷香水,恨不得泡进香水中一样。娳儿身上的生气就像是泡来的,只不过她遮掩得太好,连莫非榆都骗了过去。
“娳儿……”郁问樵哑声道。
“莫姐姐,郁哥哥,你们别伤心,娳儿现在很开心,和你们在一起的这几天是娳儿最开心的时候……其实,我早就死了,三年前,就在这里……”娳儿回忆起痛苦的记忆,稚嫩乖巧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凶色,“那些人一次次将手伸向我们,无论我们如何哭喊、挣扎、反抗,换来的只有他们更恶心的嘴脸!原来长辈们总夸我聪慧,可那时候我却连咒骂的话都说不出两句,我苦学琴棋书画,最后却沦为那些人助兴的工具……该死之人不死,我不甘心!他们亦不甘心!”
娳儿眸中燃火,眼眶却淌下泪水。
良久后,她望着烧尽的院落,呼出满身浊气,落在莫非榆和郁问樵脸上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我不愿就这么离开,我要为他们报仇,也为自己报仇,可我只是孤魂野鬼,杀不了人。就在我迷茫之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教我存魂之法,可以让我像活人一样待在世上,但还是不能杀人。于世这三年间我找了许多人,只有你们,愿意带着我,帮我报仇雪恨。”
娳儿的身体越来越淡,声音也越来越轻,她想帮莫非榆擦去眼泪,但早已什么也触碰不到。
幽林、星辰透过她的身体,点点消散的银光如蒲公英飞向远方,深沉的夜空中回荡着小女孩最后的真诚的告别。
“谢谢你们……为我生命的最后带来一丝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