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榆眼眸一凝,“郁问樵,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郁问樵不说话,但此刻的沉默便代表了一切。
“之前偷偷去找李铁月,昨晚又半夜不睡觉,我可不相信你除了等我和接楚悲,没做别的事。”莫非榆顿了顿,继续道:“说起来,那天你和李铁月的反应也不太对,支支吾吾的……不会是背着我,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不是……”
见他还是不肯说,莫非榆看着那双躲闪的眼睛,郑重道:“郁问樵,我知道你不说是想保护我,但我们现在不是两个单独的人了,有任何问题应该要一起想办法解决。虽然你和从前的我的那段记忆我还没想起来,但那时候的我们一定也是一起面对的……”
“可正因如此,”郁问樵打断了她的话,抬起的双眸中满是愧疚与悔恨,“……我失去了你。”
他声音颤抖,莫非榆的心也随之一颤,瓢泼的雨声仿佛灌入耳中,再度掀开那段冰冷的回忆。
荒山秘谷,半淹半没的石桥上,一抹红意在笨重的大雨和轻快的曲调中奄奄一息。
前所未有的疼痛蹿便全身,致命的冰冷在腹间蔓延,她残破的身体虚弱抽搐着,泡在水里的眼眸在丧失所有光线的前一秒,看见了林中极速而来的青白色身影。
那张温柔含笑的脸,此刻是那么痛苦、悲伤,好像被抽走了灵魂支柱一样,不顾一切地向她奔来。
他嘴巴张得很大,不断竭力呼喊着。可喊的是什么呢?她全力去感受,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死前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郁问樵……我们来世再见吧……
大雨虽然无法触及他们,但无比类似的雨声依然能传进他们的耳朵。
郁问樵用力压下心底的起伏,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悲伤的眸色中又染上几分自嘲。
“你没有失去,我这不是好好在这……”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楚在莫非榆心底翻滚,汹涌地冲到喉咙,沙哑又温柔地开口:“你不是说‘从前已成过往,现在和未来我们都会携手共进’吗?怎么一次分别,就把我们天下无敌的郁褚师击倒了?”
郁问樵眉头微皱,嘴唇也微微嘟起,加上红红的眼眶,看起来委屈巴巴的,莫名有些可爱。
他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把头埋到莫非榆颈窝,手绕上她的后背,低声呢喃道:“不要无敌……我只要你。”
躲在城内的众人等到外面的打斗声停了许久才缓缓探出头,躲到城门下。
远处的林峦隐没在磅礴雨雾之中,墨云盘锯的天空仍有雷兽怒吼,刚醒来的两人瑟缩着脖子,搓着胳膊,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天上闷雷。
“这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他们还要聊多久?有什么事非得在雨里说?”
贾兰儿冷冷道:“两位大人的事少打听。”
“……”
过了一会儿,莫非榆和郁问樵缓缓走过来,众人看到他俩身上一点没湿,眼中闪过惊异。转眼一想,如果是他们俩倒也不奇怪,只有那两个错过很多的苏醒者揉着眼睛,还不信邪地把手伸出去,淋了一胳膊雨。
莫非榆把此行收获的脱缰页和曹娥页,还有郁问樵写的书薄一齐交给予桔,随后在马车内翻找一阵,下来对几人嘱咐了几句。
“那便麻烦予姑娘帮我把这个转交给素庄家,她看了便知该如何做。”郁问樵道。
予桔满脸疑惑,“不是,什么意思?你俩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莫非榆道:“嗯,我们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办。”
“可时限呢?不是说进了驿站再回来待不了多久吗?”
“没错,但这条规则对我们失效了。”
予桔郁郁道:“好吧……那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事小心为上,千万不要逞强!”
“知道啦。”
莫非榆催动界石,城墙的墙面忽然如水波动起来,紧接着扭曲成一道漩涡,漩涡中心越转越大,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逐渐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广蛮望了望远处,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牵着马车站在黑洞前,道:“柳大哥和时雀就拜托你们了。”
“嗯。”
广蛮猛一抱拳,牵着马车步入黑洞,其他人也告着别,跟着进去。予桔在最后,不舍地拉着莫非榆的手,又抱了抱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最后一个身影进入,漩涡消失,城墙恢复坚硬不可穿透的冰冷外表。
只余两人站在城门中,外内皆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