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莫非榆怜爱地摸摸火瑚的头,回头正想关心一下跳梁,他先一步别开了头,独自走到另一扇窗前吹风去了。
她无奈笑笑,回眼间,郁问樵出神地望着软塌上的人,思绪似乎飘了很远很远。
莫非榆对此早有猜测,奉天司和苍门之间本就有联系,他二人一人是苍门褚师,一人是奉天司巡使,又同在长丘空相城,若说两人没有交集,莫非榆是不信的。
那她是何时察觉到这一点的呢?真要深究的话,其实很早前她就发现了。
情狱的簪花会上,她为郁问樵簪花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情感,心动、深情、欢喜,这些是她能预料到的,但那双眼睛中还有苦涩、怀念,甚至悔恨,只不过当时的她沉浸在花香飞舞的美好之中,将所有与之无关的都自动屏蔽了。
直至庙会,曾经的鬼力回到体内,许多情绪越过思考,直冲心神,浮于表面,她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每一个细节。
但知道归知道,那段故事她还没想起来,此情此景,看在现在的莫非榆眼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砰!
就在几人各自思索之际,一个穿着同样赤土色衣裳,连款式都极为相似的女子破门而入。
姚妈妈纠结地站在门外左右为难,见拦也拦不住,只好将门关上,驱散了围观的客人。
葭荼看见小莫,脸色顿时沉下来,“莫非榆,你什么意思?”
予桔和小莫不约而同地扭头抬头,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进屋来的女人。
半晌后,小莫打了个饱嗝,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葭巡使么?什么风儿把您这位大忙人吹来了……”
小莫语气漂浮,也不知究竟喝了多少,她晃悠着转过身来,改成背靠窗沿的姿势。
“忙?”
提到这个,葭荼便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好意思提?奉天司那么多任务你不选,偏偏挑我接的做,害我屡次跑空也就算了,还把赭明司桌上所有的任务都领走了,你究竟在想什么?若是输了司试不服气,再比便是,你以为把任务全做了,就能挽回你在赭明司心中的形象,拿回赭司继承人的位置吗?”
葭荼马不停蹄地呵斥一通,小莫却跟没听见似的,提起酒就往嘴里倒。
“别喝了!”
葭荼冲上前一把抢过酒壶,甩到桌上,壶中残留的酒液顺着壶口,旋漏了出来。
“可惜了……”小莫半耷着眼皮,望向浪费的酒,叹息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可惜酒?”葭荼抓住小莫的胳膊,硬把她拽起来,“就你这副样子,还想做继承人?”
小莫缓缓抬起头,眉头微蹙,被酒泡得沙哑的声音里透着不悦。
她冷哼道:“继承人?谁稀罕啊……你那么想当,就去当好了,想表忠心……你应该去找她,而不是我。”
葭荼被气得说不出话,胸膛快速起伏着,她瞪着满脸醉意的小莫,许久后,眸中怒火终于平静下来。她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猛然打开门,却又停了下来。
“莫非榆,真正该感到失望的是你自己。”
寒风从大门贯入,毫无保留地冲在小莫身上,她像残烛似的被风吹得踉跄,扶住桌子才堪堪稳住。
这次不用火瑚提醒,莫非榆也知道鬼气变化了。
姚妈妈忙不迭地走进来,瞥见倒在桌上的酒壶,上前关切道:“今儿个不赶巧,明约有事回老家去了,不过我最近新招了几个,各方面也还不错,我这就……”
“不用了。”
姚妈妈话还没说完,小莫便把酒钱放到桌上,随后望了一眼窗外,从窗户上翻下去了。
“哎!!!”姚妈妈喊着扑到窗边,撑起丰腴的身子,探头四下寻着,在街边看到人好好地走着后,松了一口气。
“死丫头,吓死我了……”姚妈妈捏起帕子擦了擦汗,一边喊一边出了屋,“来人啊,赶紧把这屋子收拾了,别耽误后边生意!”
冬寒生夜,行人穿袄披裘,从四面八方而来,皆提灯往河堤去。红扑扑的面颊在交相映错的灯光下洋溢着笑容,唯有一道单薄的赤土色身影微晃着,向背离人群的方向,渐行渐远。
无数暖光拉扯成线,顷刻汇聚成举目的冷白。
层林染雪,稀疏梅花的红如宝石般,镶嵌在漫无边际的雪白之中,增添几分灵动。
大雪纷飞的天气,光是看着便觉寒冷,几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探眼望着这个宛若仙境的地方。
莫非榆注视着某个方向,仍记忆翻卷,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那座她曾待了十五年的深山,是她成为莫非榆的起点。
刀剑相击的声音从前方空地传来,两道赤红身影快速移动,交错的银光叫人眼花缭乱,鹅毛大雪纷纷落下,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二人之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