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榆嗓子受了伤,梁亭然从旁边架子上倒了杯温热的水给她,郁问樵简要讲了几个在情狱时遇到的疑点。
“那就对了。”素北乐指着卷轴说:“琼楼、贪欢词,这两个鬼楼里的曹谱鬼物向来与世无争,进入后生还可能性较大,因此这次我们的人进的最多也是这两个楼,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短时间内遭到了鬼物的袭击,最后只要一息尚存便都被送了回来,跟庙会的风格十分相像。”
程虎接过话,“素庄主说得对。前日我兄弟从七里堰回来,说他碰到一个鬼灵和鬼器打起来了,好像在争夺什么名额,他侥幸逃过一劫,被一阵妖风吹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两眼一睁就到驿站门口了。”
“这些跟庙会开有什么关系?”莫非榆有些不耐烦,眸中的血丝渗透着疲惫。
“你别急呀,我正要说呢。”程虎换了一口气,张着嘴憋了半天,一拍大腿,嘿嘿笑着说:“还是素庄主你来说吧,我脑子还没绕过来。”
“把人送回来后,鬼楼的门全关死了,只剩庙会还开着。如今曹谱收集已过半,速度是此前百年的数十倍,倘若我是那些鬼主也必定会做出应对。”
素北乐的言下之意是另外七座鬼楼恐怕是打着算盘准备养精蓄锐,同时把鬼页剩余最多的庙会推出来解决麻烦。
这倒是同情狱中的怪事对上了。
敌人当前,上面的鬼给些好处,鬼器鬼灵自然肯冲锋,尤其是像鸳鸯木这样有明确执念的鬼器。情狱一行最大的疑点在忘城城主身上,一个已经做到万人之上、日日逍遥自在的人,却还想冒着性命危险抓鬼,难不成......
难不成她想成鬼?
火瑚说过乌郎就是以人身成的鬼主,倘若忘城城主要走这条路,除了条件苛刻外,应当能走通。但这种消息她一个人类如何能得知?
纷繁的思绪在脑子里盘旋,莫非榆被一种不祥的预感围绕,她眉头紧蹙,神色沉重地看向郁问樵。
接下来怕不只是庙会开这么简单。
郁问樵叫停了集议,带莫非榆回去休息。予桔和井棠提前买了各种药材、补品回来,喝完药、擦好伤药,莫非榆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情狱的夜晚若是没有烛火就跟深山古洞一般,凄凉阴暗;驿站的夜晚有那两个硕大的日月便已足够照亮路途,处处点着灯火只是为了调色,调出一个有人气的有希望的画面,金虎帮守卫在驿站门口喊的那两嗓子也是同一个目的。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下了很久,始终没有要停的迹象,弄得整个人的头发、身上都是潮湿的。恍惚间,水淌进了耳窝里,世界只剩下遥远模糊的嗡鸣,莫非榆想擦掉身上的水,但是水越来越多,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像一只溺水的飞虫。
水漫过脸颊,窒息感骤然而生,就在快要没过鼻尖时,她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水中坐起来。莫非榆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因为忽然进入大量空气变得燥烈疼痛,她费力地咳着,郁问樵担忧地抚着。
莫非榆额头冒着虚汗,即便那么用力地张着嘴呼吸,却也好像怎么都填不满对空气氧气的渴望。
“别怕,慢慢来,你可以做到的。”
她死盯着被子,逐渐放慢呼吸的速度,终于将紧促从心里排解了些。
“好点了吗?我去给你倒点水。”郁问樵说完却没有动,莫非榆缓了神慢慢转过来,虚弱可怜又疑惑地看着他。郁问樵抬了抬手,莫非榆却感觉自己的手也动了,她目光坠下,原来是梦里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的手,而这根稻草已经被她抓出一个清晰的白手印了。
她松开手,在郁问樵起身之际立马又抓了回来,对上郁问樵关切的眼眸,弱弱地说了声:“不想松手。”
郁问樵笑了下,用目光衡量了距离,跨出一步张开手臂,靠着不俗的腰力取回了一杯热水。莫非榆虚笑了两声又咳起来,喝了几口水把咳嗽劲儿压了下去,扬着嘴角说:“刚才的‘大’版郁褚师可没有一点褚师的风范了。”
“风范也分时候。”
莫非榆努努嘴,回想道:“打架、逃命的时候也没见郁褚师失仪失态。”
“都是基本功,就跟下雨天一样,撑把伞便都能解决了。”郁问樵勾起唇角,拨弄着莫非榆额角脸颊的发丝。
脑海中郁问樵小时候的身影似乎和小莫重叠了,莫非榆垂眸看着郁问樵胸前的纱布,轻声问:“那个时候你会孤独吗?”
郁问樵说:“会,只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后我才察觉到的。长丘人人都很尊敬苍门褚师,我也一样,若是自己能成为那样的人物,家人一定会因我自豪。那会儿年少,好胜心重,不论昼夜都在练功,想把每一样都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