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倒是快。”鸯鸟的声音从林间传起,一个披散着黑发,发髻脖颈有褐色绒羽的女子站在树下。她眯起黑色瞳仁,眼神在莫非榆身上抿过一瞬惊讶,随后凝视着郁问樵,语气略沉:“要不我们谈谈,如何才能放了我。”
郁问樵手中剑光微偏,语气冰冷:“曹谱鬼物没有留生的余地。”他提剑闪身冲出,在咫尺之间与黑沙风刃交手,刀风凌厉,震得空气呼呼作响。郁问樵抽神提醒后面的人:“你们去找,应该就在附近。”
黑沙卷起泥土一左一右夹击,郁问樵手中剑比方不遗给的刀强上百倍,他翻身一跃,手指抹过剑锋,饮了鲜血的长剑在黑沙的围攻中扭转局势,银光如闪电将黑沙打出一道道残影。
莫非榆和童惜冉嗅着新土和腐烂的气味,不多久便找到一堆散乱的杂草,往前一探正是一个一人大小的坟坑,只不过里面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鸯鸟手臂挨了一剑,黑血止不住地流,余光将旁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迎着银剑飞身而上,抬手间黑沙成箭,作疾雨之势。郁问樵挥剑挡过,鸯鸟趁机跃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提起一个黑物想要逃跑。她刚要飞走,身边“噔”的一声,一杆长枪将她手中之物钉在了树枝上。
鸯鸟淹没在黑夜中双目圆睁,胸腔极速起伏,强压着怒气松开了手,那黑物顿时下坠如同一个挂坠轻飘。
“想要便拿去吧。”她语气似乎很平静。
枪尖锋利,被钉在树枝上的布料绵软脆弱,几息的功夫便摇摇欲坠,最终“嘶拉”一声掉在了地上。
郁问樵脚尖使力一点,屏息飞跃而起,凌空朝树上扑去,鸯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目光晃了一眼与她同样掉在地上的东西,化作黑沙消散又在另一边聚起。她手臂上的伤口仍在冒血,手臂和脸色也愈发惨白,“人人说空相褚师温雅可亲,我是一点没看出来。”
郁问樵不接茬,挥剑又出。
童惜冉翻上树枝拿回狼牙枪,莫非榆蹲在树下将那一团被粗滥布料包裹的东西翻了个身,一具森白的尸骨乍入眼帘。莫非榆倒吸一口凉气,抿唇将手往尸骨的衣裳里探。
“这就是那个男人?”
童惜冉忽然在背后发出声音,吓得莫非榆手一哆嗦,碰掉了尸体的一根肋骨。
一时间,赤白相间的水珠从蒋勤的尸身上浮出,莫非榆神念一晃,看到了深秋落叶的湖面上一对相互依偎的鸳鸯。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水中只有落叶和鸳鸯的倒影。湖的周围围了一圈芦苇,放眼望去只有一间简易的木屋,孤零零的却没有丝毫寂寥的气息。
一对年迈的老夫妇拄拐搀扶着来到木屋。没有篱笆围栏的院子里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木头石头、木雕石雕,满地的碎屑中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雕刻着手中的木头娃娃。
老夫妇坐在一边静静地等,知道老人家放下手中的刻刀,起身上前开口:“石老,我们这次来是最后一次想再请您帮忙雕一件喜礼。”老妇人拿出一个绣着喜字的红锦囊放到了摆满雕像的石桌上。
老人家与老夫妇寒暄了几句,应下了请求,观察了几日湖中的那对鸳鸯后,择一吉日日出时分,选了一块油润的红木,坐在旧椅上雕了起来。
这对鸳鸯木雕细腻生动,虽然不及巴掌大小,但石老的作品永远比上一个更好更妙。老夫妇又来了一次,捧着木雕爱不释手,欣喜地带回家送给了即将成婚的儿子儿媳,在满座高朋的祝福下一对佳偶天成。
次年开春,那对鸳鸯飞走了,在迁徙途中鸯鸟受了伤,等到新居时已然奄奄一息,没多久便死了。鸯鸟死后魂魄归于藏魂地,它不愿过往生桥,在前尘路上逗留许久,最后在黑市上不知与什么人做了交易竟以鬼魂之身回到了阳界。
只是它千方百计回来之后,见到却是与重获新欢的鸳。
水珠颤抖着破散在空气中,后续的剧情不用看也猜得到了。她凝眉看着蒋勤空洞的尸骨,心中不是滋味。
莫非榆指尖感到一点微末的湿润,她寻着指尖传来的与骸骨冰冷全然不同的触感摸出了一块雕工精湛的鸳鸟木雕,随即灵光一现,清了清嗓,提声道:“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明真相的郁问樵一愣,鸯鸟也停了手,敏锐地捕捉到蒋勤的尸骨上有细闪水光,她没有生气,反而唤醒了埋藏在黑眸深处的嫉恶厌恶,“你看到了,所以应该明白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些朝三暮四的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