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争相捧着话说,将场宴席气氛又推上了顶峰,然在这沸腾声中步不乏有人贴着耳朵窃窃私语,有面露难色者,亦有神色期待者。
莫非榆闭着眼,嘴里喃喃不清,她感觉悬在半空快要掉下去,两手一环,死死搂着郁问樵的脖子。
客栈三层楼,两坡梯子,拢共不超过三十级台阶,这会儿却显得如登天漫长,又或者说是上台阶的人希望它这么长。
木质阶梯上了年头儿,虽常年保养,但也难免会发出吱呀声。郁问樵脚步轻且稳,每一步都要才实了才走下一步。怀中之人搂他搂得紧,鼻息贴着他脖颈皮肤,还时不时蹭一下,惹得他颈间一路红到耳根,酥麻随着她的呼吸一阵阵传到心尖。
郁问樵睫毛微颤,停步闭了闭眼,尽力将心火压了下去。他嘴唇发干,喉间滚动一下,似是无奈又似是自嘲地轻笑一声。
花也客栈非红苕住客是不能上三楼的,但介于情况特殊,小兄妹俩盯着郁问樵将人送回屋中,放到床上,然后出来下了楼,才把审视的视线收回来。
上下楼一趟如过三秋,郁问樵稳稳当当地走下来,在童惜冉里却是神魂皆失,她勾着嘴角打趣道:“能见到郁褚师这副模样,我怕是苍门第一人了。”
郁问樵面上还是那副端庄可亲又恰到好处的笑容,“算是请童小姐帮忙的报酬了。”
童惜冉哼笑几声,“行,不亏。”
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童惜冉看见送客的丫鬟回来,瞬间像没了骨头,一点不客气地靠在丫鬟身上。小丫鬟点头朝郁问樵行了礼,便把人架出去了。
时辰还未到亥时,客栈这个点难得清净。掌柜的给大家伙放了假,伙计们麻利收拾完便都回家了。
郁问樵回到屋中,靠在门上,仰头扯了扯衣领,深呼一口气。
一楼窗外是小巷,吹进来的风少得可怜,他迟疑片刻,在暗夜中轻身翻上了对面楼房的屋顶。
晚风不慌不忙地串走于大街小巷,带着月亮下初生的凉意与柔和的灯光相融。郁问樵原本只想到高处吹吹风,冷静一下,谁曾想坐下一抬眼就对上那扇半遮半掩的窗户。他似乎能闻到房间中飘出的淡淡的红色芍药花香,时有时无,充满挑逗的意味。
长夜漫漫,喝不醉的人最受煎熬。
莫非榆借着酒劲儿睡了个饱,起来既无头疼也无晕眩,反而一身轻松。她看着已上三竿的太阳,快速洗漱完,换回了她的石榴红衣下楼去了。
客栈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散桌上零星坐着些人,莫非榆还是坐在老位置上,点了粥和咸菜,招呼小李过来打听事情。
小李说,眼下忘城百姓只谈两件事,一是童惜冉在花也客栈重金摆席,二是佳人重逢天定缘,如果时间再准确一点,自昨晚宾客散席踏出客栈的第一步起,这两件事就已经传开了。
“马上簪花会了,咱忘城人尤其喜欢说道这些事,每回都有青梅竹马的,破镜重圆的,不过我看都没姑娘你们这个震撼人心。”小李说着,肯定地直点头。
借着贵人们的口,如今身份算是有了,手头也松活不少,莫非榆掏出一点银子给小李,当作回报。
小李嘿嘿笑着,把银子揣进兜里,“明日开始,簪花会的主办方会陆陆续续发出邀请函,姑娘放心,我会帮您留意着。”
莫非榆道了谢,感觉胃里空得很,大口大口喝起粥。她面对郁问樵房间,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她记得昨天是郁问樵送她回的房间,但细节不太清晰,印象中郁褚师也喝了很多酒,但一点没醉,实在让人佩服,甚至诧异,怎么有人喝了好几壶都还没反应的?这不是人,是酒神下凡啊......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回的鬼物倒是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没有再听到有情人离奇死亡的消息,想来是还在挑选下手对象吧。簪花会只是莫非榆他们用来引出曹谱鬼物的一种方式,如今他俩的前缘故事都快成了家喻户晓的话本子了,应该也已经进入了那东西的视线,接下来按着演就好。
想到这莫非榆灵机一动,跑到柜台前跟掌柜商量了事,给了钱,随后接过纸笔,挥挥笔简单写了几个字,将大字报贴到了花也客栈外的柱子上。
风摇摇,枝晃晃,嫩绿的叶子落到浅色衣裳上,还带着阳光的暖泽。郁问樵还是穿着那身衣裳,只不过衣领都已整理妥当,是那个人见人夸的温雅公子。
他还未走到客栈跟前,便远远看到了一张字迹熟悉的墨宝。
红底白纸黑字,实在明了:排忧解惑,不成功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