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琇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忽然瞥见仪卿凝目而视,眼中深沉如渊。
他心底有些发怵,上前几步欲向仪卿解释,她却并未理会,反而蹲下身,仔细检查张献等人的死因。
面部的青黑色脉络有些眼熟,医官们齐声喊出:“这是手少阳三焦经!”
明玄熟谙经络,翻开死者的手掌,只见每具尸体的无名指指甲根角旁,都有一个微不可察的虫咬伤口。
“师姐,这是什么?”
对于古代一些已经失传的术法,仪卿浑然不知,古代土著明玄解释道:
“若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一种蛊虫。”
“蛊虫?”
除了仪卿,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大家不要过分担忧,这种蛊虫并不会随意咬人,恐怕这些人体内被下了某种引子,平日伏于三焦经,隐而不发,直到被蛊虫啃咬,才引动伏邪,七窍流血而死。”
几个兵士顺着辘轳爬出井口,擦擦额头的汗水,禀报道:“井下被挖出一个平台,里面装满了老鼠,我们已经泼上猛火油。”
“那还等什么?赶快点火吧!”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把张献等人手里的铁笼子一并扔进枯井。
第一个火星滴落,枯井中的猛火油迅速燃烧,老鼠的哀嚎惨叫顺着黑烟飘出井口。
这一晚,承天巷一座久无人居的宅院燃起熊熊烈火,大火贯穿日夜,烧得周边大户惶惑不安,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前衙仪卿居住的房间,虞琇如常跟随仪卿回房。
关上门,仪卿的表情瞬间严肃。
“乔秀姐姐,你到底是谁?你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闺中小姐吗?”
虞琇深吸一口气:“我,我其实是——”
“笃,笃,笃。”
孙大娘端来两碗酒酿圆子,她带着妞妞和柱儿看了张献的尸身,确定是当时塞给五娘毒老鼠的那人,回家给五娘的小牌位上了炷香,就赶回县衙帮厨。
“快吃宵夜,我可亲眼看见,一把火把害人的老鼠全烧光了,这下我家五娘可以瞑目了。”
孙大娘笑着,却掀起围裙一角擦拭眼泪。
虞琇和仪卿都握住孙大娘的手,郑重承诺:“我们一定把这次瘟疫的幕后黑手抓住,绳之以法。”
……
经过孙大娘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仪卿看见“乔秀”面露为难之色,尽管明知“她”身份不同寻常,但突然不想再追问。
她主动给虞琇铺好床,搬来被子枕头,坐在床上朝虞琇招手。
“累一天了,快歇息歇息。”
虞琇狂喜,主动贴着仪卿睡下,身畔是未婚妻温热的气息,心跳加速,耳根发烫。
等明日再告诉她吧,他忍不住在黑暗中抵住仪卿的额头,桃花眼泛着摄人心魄的水光,眼下泪痣渐渐泛起冶丽的红。
翌日虞琇醒来,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他此次与仪卿小别,心中惦念牵挂,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仪卿身边,忙出门寻找。
县衙垂花门,是分割前衙办公区和后衙居住区的一道门槛,山彩被夺官印后,就居住在后衙。
仪卿给看守的门子递进一张名帖,想要拜访县令山彩,借机打探昨夜黑衣男人的消息。
她本以为,自己带人夺了山彩的令印,应当会吃个闭门羹,谁知名帖递进去不过须臾,门子便恭恭敬敬地将她请进去。
见仪卿过来,山彩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依旧半卧在美人榻上,并未束发带冠,一头青丝漫洒,说不尽的旖旎风情。
白皙姝艳的脸上,朱唇轻启。
“失礼了,罗姑娘请坐。”
山彩拍拍身旁的象牙榻,罗仪卿看左右并无绣墩,想着还要从山彩身上获取昨夜那大汉的消息,犹豫片刻,便紧挨着山彩坐下。
“山县令,此次襄川瘟疫,你为何将患病百姓扔出城外?”
她凝视着山彩的瞳孔,希冀从他脸上看出丝毫波动,谁知却不知不觉,被那浅金色的深邃眼眸吸引。
山彩微笑,薄唇轻启:“当然是为了保全城内的百姓,试想这些人如果继续留在城内,必然会传播瘟疫。”
“那又是为何关闭城门,不许医官们入城呢?”
“襄川瘟疫,许多百姓都想要逃出去,若是我大开城门,染病的百姓跑到其他城池,不知还会引起多少灾祸。”
榻上的美人欺身上前,吐息在仪卿耳畔,音调幽清含怨,似浸透曼陀罗的鱼钩。
“唉,谁又能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呢?”
罗仪卿脑子有些晕,而接下来,山彩所说的话,又让她陷入深深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