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热的夏日,吏部和刑部瞬间,峨冠博带、衣冠楚楚的大人们顾不上在后花园乘凉,纷纷坐上马车,到处打听上谕的内情。
淳王府后花园瑞香亭,此处四面临水,正宜密谈。
“陶先生,邓旻被父皇处置,就连江南邓氏、沈氏、顾氏、朱氏这几个支持我的当地大族也被问罪,父皇是不是发现我们的行动了?”
淳王李珏风流恣意的脸上第一次泛起愁容,斜倚在临水的栏杆上,烦恼如池塘上翠绿的荷叶,挤挤挨挨、无边无沿。
“殿下,陛下是否知道咱们的谋划并不重要,陛下一道上谕,原本依附于我们的世家大族都有松动之意。
这些人本就是墙头草,您若是不能力挽狂澜,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投入太子门下,这对咱们可是大大不利。
所以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唤娘蛊已经备好,趁太子和虞琇来不及防备,属下这就派人投放到西山大营和东宫。等到西山军营的大部分兵士染病,太子因瘟疫去世,贵妃把持内宫杀了陛下,皇帝之位非您莫属!”
陶殷嘴角肌肉微微抽动,平平无奇的小眼睛盛满蓬勃的野心,眼角掠过一丝癫狂:
当年他参加科举屡次不中,还被诬陷舞弊,不仅师长同学瞧不起,就连父母兄弟也引以为耻,将他赶出家门。
原本前途光明的科举神童一下子衣食无着,夜晚睡在破庙,白天跟野狗抢食,陶殷本想要一根汗巾子吊死,挂在房梁上濒临窒息时却只有活下去这一个念头。
破庙老旧的房梁支撑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轰然倒塌时陶殷忽然想明白,他要出人头地,将曾经瞧不起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他杀掉一个进京赶考、投宿破庙的书生,抢了他的银子盘缠,来到淳王身边做谋士。
淳王犹疑:“真的要杀了父皇和大哥?”
“无毒不丈夫,历朝帝王谁手上不沾血?秦皇杀赵姬二子,汉武杀卫太子,唐明皇一日杀三子,殿下是要成一番大事业的人,此时万万不能心慈手软!
殿下若是输了,陛下和太子难道会放过您吗?当年的康王谋反被贬就是例证,到时候您和韩贵妃娘娘都要引颈受戮。
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先下手为强啊!”
陶殷不顾一切的狠劲感染了淳王,他痛下决心,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商议之际,一个突兀的女声传来。
“殿下,求您救救妾身的父亲,他好歹也是您的岳父啊!”
王妃邓葵得知父亲被皇城司处置,伏在淳王身边哭哭啼啼。
“听说虞琇那厮最喜油炸人骨头下酒,还酷爱从犯人身上割下皮肉生吃,可怜妾身的父亲一把年纪,还要葬身于小儿之口,呜呜呜……”
“别瞎听外面的谣言,你把虞琇当什么人了?”淳王皱眉,一脸不耐烦,“我虽然不喜他行事跋扈,但虞家二郎好歹出身士族,锦绣堆里长大,金齑玉脍尚且吃不完,怎么会干出这等茹毛饮血的事情?”
王妃仍是掩面垂泪,啼泣道:“就算他不吃人肉,可是进了皇城司,谁不脱层皮?
好歹把父亲从皇城司捞出来,哪怕送到刑部受审也好。妾身的父亲可是为了殿下的大计才买凶刺杀——”
“闭嘴!”
李珏一脚踹在邓葵左肋,俊美的脸上满是狠戾之色,邓葵面色惨白捂住肚子,吓得不敢再多说。
“你那不中用的父亲,做事不干不净,连买凶杀人都留下把柄,还有什么资格让我救他?不过——”
淳王俯身,捏着王妃的下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等本王登基,会把他从皇城司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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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守卫森严,淳王一时半会儿安插不进去,只好先从西山大营入手。
“老钱,我从乡下搞到一批便宜猪肉,一头二百多斤的好肥猪,只要六两银子。”
西山大营的军需官老钱,此刻面戴白色口罩,皱眉拿铁签翻看几十头便宜猪肉。
“原先都是送活猪,今日怎么送来了死猪?且寻常一头二百斤的猪,怎么也要十两银,你这猪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嘿嘿。”经常往西山大营送活猪的肉贩子,往老钱兜里悄摸摸塞了几个沉甸甸的银锭。
“送活猪还要一路照顾吃喝拉撒,宰好的猪更方便些。”
老钱喜欢钱,但想到太子前几日亲自发出的军令,几个违反军令的军官都被撤职查办,万分不舍地将银锭还给肉贩子。
“可不敢收,南边襄川正闹瘟疫,太子亲自下令,西山大营严防死守,军中的肉食都要确认无病后,当日现宰杀,你这肉颜色发暗,肥膘发黄,一看就不新鲜。”
肉贩子没办法,嘀嘀咕咕推车离去。
与此同时,镇守西山大营的虞琇也发现军营中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