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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持刀的衙役押去后院正房,瞧见赵郎中后背鞭痕,金墨存吓得战战兢兢,罗仪卿却感同身受,涌上一股怒气。
县衙后院厅堂植许多芭蕉与翠竹,一碧无际,高大芭蕉下,陈设一张翘头美人榻,透雕镂空曼陀罗花的牙板上,垂下一只纤纤玉手,皓腕凝脂。
罗仪卿被押解到此,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撞上一双深邃的浅金色眼眸。
美人榻上的人呵气如兰:“听说你救活了一个死人?真是好医术,快请上座,还请看看我的腿伤,昨日被贼人打断左腿,谁知赵郎中不擅正骨,仆役们着急打了几鞭,见谅。”
她并不精通骨伤科,只能凭一些知识储备赶鸭子上架,检查伤口。
罗仪卿厌恶极了医闹的患者,即使这人是县令,是掌握一县生杀大权的父母官。然而医生的本能让她压制住对患者的厌恶,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感情:
“骨折断面和伤口均需处理,只是最佳整复时间已过,就算尽力而为,也会有后遗症状,可能会留下跛足。”
听了此语,几个健仆面色不善,为首一个皮肤坑洼,仿佛风干橘皮的老仆怒道:“你们好大胆,若治不好我们大人,只管去牢里受刑!”
山彩幽幽长叹:“崔叔太过蛮横了,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以勉强的。那就请尽力而为吧。”
罗仪卿与金墨存对视一眼,悄声道:“金先生,咱们一起拔伸牵引骨折断面,复位后包扎。”
金墨存点点头,紧紧扳住山彩左膝,罗仪卿扳住大腿根,固定骨折断面的另一端,身体后仰倾斜,方便发力。
这个姿势,她刚好被山彩环抱住。
背后,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脊背。
“别怕,崔叔就是吓唬吓唬人,不会伤害你的。”
罗仪卿并不在意,沉下心来稳住双手,示意金墨存,两人同时向相反方向平稳用力,将骨折断面拉开,轻轻旋转至断面吻合。她又取出碘伏,由外向内进行消毒。
重新敷上干净的白布,山彩感觉患处的疼痛缓解不少,温柔地拍拍罗仪卿的手背:
“多谢,此次多有怠慢,这是五十两金锭,还请不要嫌弃。我看你医术高超,不知可否愿意住进县衙,单独为我诊治?”
看看血肉模糊的赵郎中,她赶紧拒绝,三人走后,橘皮脸老仆怒气冲冲:
“兰楚大人,你为何对那个臭小子如此优容款待?难道一见清俊的男子,就连大巫的复国遗志也抛诸脑后了吗?”
山彩脸上面对小郎中的温柔神色瞬间消失,冷冷道:
“崔帕,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属下不敢,兰楚大人是大巫临终前指定的祭司,只是提醒您,不要沉湎于儿女私情。”
山彩冷笑道:“你错了,那个小郎中是个女子。”
“世间女子不易啊。”
山彩眺望天空,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悠远寥廓。
“女子困于闺阁,想要成就一番功业就更难。她很有才华,若能为我们所用,定能如虎添翼。”
古代搞事情最需要的是什么?
——人才。
山彩看出罗仪卿医术非凡,有心招揽,无奈她看到同行的悲惨遭遇,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一刻也不愿停留。
“老赵,忍着点。”
马车上,金墨存掏出药酒涂在赵郎中的伤口上,酒精的刺激让赵郎中忍不住喊疼。
“用我这个吧。”
褐色的液体带来清凉,不同于酒精的刺激性,碘伏没有任何疼痛感。
金墨存夸道:“老赵,这位小郎中医术极佳,方才高升店的孙掌柜都没气了,硬是被他救活过来,所以我才求他来县衙为你解围。”
赵郎中颔首:“真是后生可畏。不知你师从何人?”
“并无师承。”
“你于医道的领悟很强,没有师承终究可惜。我倒要推荐一个人,道号涵虚子,是个出家的女冠,眼下在鹿鸣山太清宫修行,她的医术师从见素子,据说有见素子传下来的《黄庭内景图》一卷,于五脏论治最为精妙。
十年前,我给她老人家挑了三年水,还算有几分交情。我可写一封信,推荐你去太清宫学习。”
“好啊!”
既然襄川城内还未发现瘟疫,系统目前又只有中药房开放,不如先去学习中医,用中医中药治疗病人,攒够将来兑换抗生素和抗病毒西药的积分,积累所需的药品和物资,一旦瘟疫爆发,也不至于猝不及防。
回到东厢房收拾行囊,瞅瞅还未痊愈的“乔姑娘”,罗仪卿心中发愁。
一个弱女子,没有一技傍身,还受了伤,若是抛下她,孤零零地可怎么活。
虞琇奉上一盏清茶:“你要走了?”
“我要去鹿鸣山太清宫求学,不知你愿不愿意同去?”
虞琇早就想好,为了查出未婚妻身上掩藏的秘密,要以“乔秀”这个女子身份跟在她身边,见罗仪卿主动提出,如何不答应?
两人于是商定,一路上姐妹相称,前往鹿鸣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