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责备又心疼,还想要再多说他几句时,抬眸望见他眸底的血丝,一时没了言语。
“你呀你呀,万般皆好,就是对自己过于心狠。”
人活着才有万般的可能,这个道理,他怎么就不懂?
叨叨絮絮了一会儿,她想起在屋内醉倒的自家姑娘,心中一软。
这会儿,自家姑娘说不定正抱着被子在哭。
真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昭昭,她有时候聪明的很,有些事,一教就会,待你走后,我会教她一些字,免得日后再被人骗了。”
等自家姑娘被人骗走后,要卖身签字画押时,她识字还会武,骂不过他人,还能跑不过别人?
“有你骗她就够了。”话说这份上,她叹了叹气。
儿女债,父母偿。
“我帮你去收拾收拾,至于我家那个憨儿替你办的事,估摸着家中上下都假装睁眼瞎,你要把那些药草一并收拾带走吗?”
他挑谁不好,挑了个最不会藏事的。
一张药方,统共几个字。
非得找了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药没抓准几回,惊得她都怕会吃死人。
“大舅哥果然是大舅哥,做人真严谨的很,就怕药方会害了我。
心事被戳穿后,阮知微坦然承认,染血的手指按着时不时心悸难受的胸膛。
一声又一声的咳着,咳到他脸色通红,手背上青筋冒起,却止不住地想笑。
那药效之猛,足以让他四肢百骸,时不时的体会一遭生不如死的痛楚。
“我猜得出大舅哥瞒不过岳母,却没想到他什么都瞒不住。”
“你心中有数,有些药草少吃为妙。”两人心照不宣,沉默了许久。
舒海雪不知自家姑娘知不知晓这回事,但如若是自家那个憨儿去抓的药,大概她也能猜得到几分。
“不会出事的。”如若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愿赌服输。
从他收下那张药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猜到今后自己落到什么局面。
他明知洛姨娘就等着有朝一日,他甘愿饮下这药汤,与阮家人玉石俱焚。
她比他更恨束缚了她半生的阮府,恨自己无法走出这四方院落,守着妾室的身份,一世郁郁寡欢。
“有人比谁更希望我活着回去,岳母,我不会出事的。”他淡淡地说着,没有谈及洛姨娘的往事。
说不准待他回去,还有一日会要-求于她。
阮府的人际关系有多错综复杂,舒海雪未嫁给白骡子时,深谙深宅大院的生活不易。
她没有多问是谁,只是搀扶着阮知微起来。
走动之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他一步一行,步履蹒跚。
“你……”她扶住他虚软的身子骨,心急地招手唤着白骡子过来。
“白骡子,你还愣着作甚,赶紧过来扶人。”
她将人换到白骡子肩膀后。
手上一轻,她捏着手帕,望着阮知微脸上冷汗涔涔,怒斥道地:“那药方是谁给的?这不是害人吗?”
把人折腾到这个地步,想来不是好药方,不然他不会让自己的憨儿去买药。
想通了这一点后,舒海雪想骂阮知微胆大妄为,可他终究是一心为了自家姑娘,才低头吃了这些苦头。
人不会自讨苦吃,除非情非得已。
“要不要换个郎中看看?”瞎猫总会碰上死耗子,白骡子低头看着阮知微,忍不住提了个建议。
药效不猛,何以见功效,他要的就是奇效,不是徐缓见效。阮知微按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早起刚吃过的药汤,到了此时,药效发作,痛楚一阵阵地袭上心头。
他按着白骡子的手臂,指尖逐渐发白,颈项处的青筋倏然突起。
他忍了又忍,咽下了一声又一声的痛。
下-唇却是咬出了血痕,他笑自己何起可悲,何起可恶。
“岳父,你答应过我,若我活过及冠,便认这门婚事。”
年岁对于他人,不过弹指一挥间。
而对他来说,却是倾尽所有,才能等到的一天。
没想到这时候,阮知微仍对此念念不忘。白骡子恨不得抓着他的肩头,想要摇醒这个糟心的小公狐狸精。
这人都快没命了,还要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当日答应过他什么?
“你就那么吃不得亏?”白骡子望着他眼底皆是笑意,心中一惊,呐呐地道:“你疯了吗?”
“疯了?”阮知微嘴角挂着鲜血,仿佛浑然不觉,笑容中透着无尽的温柔。
“昭昭说过,只要我能高中探花,骑着高头大马来,她定是会嫁给我的。”
他抓着白骡子的手,眼神既森冷又诡谲。
“岳父应知,我既有心答应了她,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到。”
探花郎?高头大马?大白天的,他听到了什么鬼话?白骡子瞪大了眼睛,满脸愕然。
他没有甩开阮知微的手,反而越过他,望向一旁的舒海雪。
他指着阮知微道:“我好像听到他说什么探花郎?”
这番鬼话,莫非单单就他一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