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你……”他刚想开口,就瞧见阮知微像是再也克制不住的扶着墙角,脸色苍白的低下头,秽物吐了一地。
“抱歉,一时没忍住。”他的脸上分不出是喜是悲,抬袖捂住嘴角,没法忍住再次涌上喉咙的作呕感。
“你明知自己喝不下,就别伸手去接。”见他吐了一地,白骡子有心想骂他几句。
一时,话憋在心中,他只得抬手去拍他的后背。
“你自己的身子骨,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是真担心自家的姑娘会害死一个人,而且是对方亲手递上的刀。
“喝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好歹这碗补汤不曾添加过任何恶意。
只不过吐得差点连黄水都出来了。
阮知微脸色发白的按着心口,痛到几乎撑着墙面才能勉强站立。
“她端过来的,你就敢喝?”见过不要命,没见到这种把头往刀子上撞的。
这一刻,白骡子也不知道阮知微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为何不敢?”阮知微低垂着眼睑,嘴角弯起,他甘之如饴。
他连毒汤都敢一碗接着一碗的饮下,何况这是白昭昭亲手为他熬煮的。
“岳父,这回劳烦你了。”
他抬袖擦去眼角溢出的水雾,胃里翻江倒海,极度不适的干呕了几下。
他这算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白骡子嘴角抽了抽,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
要不是阮家祖母曾来过书信,他大概猜不透,为何阮知微一口鸡汤都不敢多喝。
虎毒不食子。
阮溥心有良知,但不多。
“不能喝就不能喝,这又不是喝酒,说你不算个男人。”
是他就不喝,哪怕跪个整晚,说不喝就不喝。
他怕早死后,自家婆娘带着两个娃立马给他改嫁。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以往过的是什么日-子。”抬起头,阮知微可以忍受旁人的冷眼嘲语,唯独不想从她眼中见到伤心。
“我宁愿让她当我是体弱。”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他愿意骗她,把心搭上的骗她,他只是体弱。
“答应我,别告诉她,我怕她伤心。”
少年的执拗,他头一回感到害怕。
“你好好活着吧。”白骡子不敢多想信中说的事实,叹了叹气,怕阮知微真把胆子都给吐-出来。
只怕他没胆子后,无人敢娶自家姑娘。
攥紧手里的蜜糖,阮知微咳到脸色终于泛红了些。
好好活着,他自然会的。
“好。”
他笑得轻快,眸底却是一片波澜不起。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如若……”白骡子止了又止,心中复杂万千,难以启齿地道:“那一纸放妻书,你别忘了。”
虽觉得这话对于一个少年过于残忍,可他终归不敢把自家姑娘的终身幸福寄托在一个病秧子身上。
尤其是这人看起来俊俏归俊俏,就是命不久矣的感觉。
活像下凡历劫似的。
他可不敢让自家姑娘成为他的命中劫数之一。
“好。”闭了闭眼,阮知微按着心口,连同声音都带着颤意。
人总有一处要干净的。
心口再荒芜,也得见见阳光。
他答应过的事儿,不会后悔。
“如若我能活到成年,只望岳父也能成全我。”
他一字一顿,只求成全。
世间好物不坚固,何况是阮知微这琉璃般的身子骨。白骡子瞧着他外头好看,内里虚的都要令他抹泪,节哀三鞠躬了。
“若你能活到成年,亲自来迎娶,我还能拦着不让她嫁?”
至少来的还是个大活人。
白骡子等着见阮知微与天争命,能多活一日算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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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有没有长眼的事儿,她不知道。
她自己没长眼,这回,她是知道了。
水沛若在灶火旁,枯等白昭昭。
她蹲到腿脚都麻了,差点等到脚边都长出蘑菇,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回来。
“我还是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自言自语,抱着小布包,小心翼翼的偷摸出灶火间。
左顾右盼之间,她就怕遇到某人,会遭到白眼。
不曾想,没等她悄摸-摸地多走几步,就碰上刚好要离开的娟姐儿。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水沛若下意识的想要拔腿就跑,哦豁,一定是平时少烧香,菩萨才不保佑她。
“你不会想跑吧?”娟姐儿低头就发现她抬起的脚,蹙着眉头,想不通她这性子是怎么来的。
“我不是有意的,你等我蹲回灶头,一定不会让你再见着我。”两腿颤颤的,水沛若差点要给她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