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矢口首先惊叫出声。而我只是默默地瞥了一眼富江,她刚刚喊住矢口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又想恶作剧了。
大概因为富江先前展现出的强势,矢口显然不认为她是在开玩笑,他急得语无伦次起来:“什么……可是,她不是女生吗……约翰的话……富江……”
“别开玩笑了,富江,”我很少打断富江的恶作剧,但是这次的事毕竟是和我有关,“我没有学过表演,怎么可能去演出呢?”
也许是看出我确实不乐意,富江哼了一声,没再说下去。矢口则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开玩笑啊,”他尴尬地笑笑,抹去额头的汗水,“哈哈,我还以为是认真说的呢。”
“关于约翰演员的事情,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矢口离开前最后道,“所以,明天开始可以加入排练吗,富江,拜托啦!”
富江还在翻剧本,但眼神根本没落在字上,她轻飘飘道:“好呀。”
矢口于是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等房门一关上,富江就如同豹子一般扑向我,我们一起滚倒在榻榻米上。她用手按着我的肩膀,怒气汹汹道:“什么嘛,居然拒绝我,真夜你太过分了吧!”
她的手虽然按在我的肩膀上,但却没用多少力气,我很轻易就能挣脱开来,但是我没有这么做,这样只会让她更生气而已。我索性仰头看她,直白地问道:“你干嘛说要让我演约翰啊。”
富江黑沉沉的眼睛俯视着我,像是黑夜中的豹子,对于我的问题,她根本不思考就回答道:“这还需要什么原因吗,因为我想你演啊。”
“喂,真夜,你真的想让我对着别人说出这些话吗?”她忽然将手指移到了我的眼睛上。
“你的眼睛多可怕啊,它们就像是被火烧出的黑洞,恶龙栖身的阴暗洞窟,奇异月光下的黑色湖水,”她将头垂了下来,“我想摸一摸你的眼睛。”
她说完就用手指在我的眼皮上轻轻抚摸起来,。
这一切太过突然了,我几乎僵住了,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
但她接着说下去:“我爱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就像是葡萄,像是伊多姆葡萄园里垂下的一串串串串黑色葡萄。你的头发像是黎巴嫩的杉树,它在白日里投下的巨大暗影能供狮子和盗贼休憩藏身。月亮隐没、群星消失的黑夜,也不如你的头发漆黑,没有任何东西能和它相比了,我想摸摸你的头发……”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前,她的手指就已经探进我的发间,温柔地梳理着。
而这时,我也已经察觉到,她是在把我当成约翰念莎乐美的台词。所以这是在为了明天排练吗?因为不确定,而她看起来又十分沉浸,我没有打断她。
“不,我爱的是你的嘴唇,你的嘴唇像是系在象牙塔上的一截红色缎带,像是用象牙刀剖开的石榴。泰尔园里盛开的石榴花,比玫瑰更艳丽,和你相比却黯然失色。预示着国王即将到来的号角声能令敌人心惊胆战,却也不能和你相比。为酿酒而踩践的葡萄,神庙中鸽子的脚,屠狮人身上的鲜血,这些也不能和你相比。你的嘴唇就像是渔夫寻觅了一夜,在曙光中捧出要贡奉给国王的红珊瑚,就像是莫阿布人从矿场中采出又被夺走的朱砂,就像是波斯国王用朱砂染就、用珊瑚缀饰的弓箭。世上没有任何比得过它的红色……”
尽管知道富江不过是在念台词,可是我的脸庞还是忍不住发烫起来,我想这应该是因为尴尬,因为富江自己才应该是这些话语指向的对象,而她现在却附身在我头顶说这些话。
“你的嘴唇多红啊。”富江的手不知何时滑落到了我的嘴唇上,她的手指如同画笔般一下又一下地仔细描摹着轮廓。我开始觉得难为情起来,忍不住抬头道:“喂,富江,你能不能别……”
富江正看着我,她的眼睛比海更深,那颗妩媚的泪痣如同夜晚的星星,正微微地闪着光。
她用手指堵住了我即将说出的所有话,嘴角翘起,自顾自道:“我想吻一吻你的嘴唇。”
然后,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下,她俯身下来,将她两瓣鲜红的温热的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嘴唇上,轻柔地像是一片从天而降的羽毛。
她漆黑的绸缎一般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像纱幕般将我覆盖,又像是此刻窗外已经降临的,深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