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凌乱的男人像见到了救世主似的,一把抱住翟檠的胳膊,拖着他就走,“快快快快!”
“你给我消停点!”翟檠狠命用手指顶了下他的头,怒斥道,一时气势简直和平常模样判若两人,“空手怎么去啊?”一边骂,一边回医馆背上药箱,随后直接御灵,反把男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闻声赶出来的君澄境与李慕儿共同目睹了这番场景。他差点跟着一起去救人,还好,理智及时战胜了本能反应。
不知为何,李慕儿迟迟缓不过神,有些迷糊地问身旁那人:“接生不是找产婆吗?”
君澄境看了她一眼,仿佛听见什么极傻的问题,“没听见吗,找不到接生的。危急时,谁顾得那么多。”
“那这不什么都得会啊……”出神嘟哝着,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他。
“别看了,我也会,宁熠也会。这可谓是对医者最普通的要求,这一行当,须得能文能武。”
李慕儿移开目光,依旧呆呆的,若有所思,“……医者无忌、无惧,其根本,是思无邪。”
话音落下,君澄境毫无掩饰地笑了,赞同地点了点头:“仁心无邪……嗯,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说出如此深刻,合我意的话。”
李慕儿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不屑,“这好像是君先生第一次对我如此不吝赞赏,谢谢,我这人本就深刻,合你意则是巧合。”
君澄境轻促一笑,“好,这下正常了。”
“……不是,好好的扯哪儿去了这是?”思维忽然回归“正道”,她扶额叹了口气,“话说就在这儿干等着吗,他啥时候回来呀……你方才为什么不趁机问问宁熠的住处?翟叔都说了他只是偶尔睡在医馆啊。”
“忘了。”干脆利落到仿佛理所当然的两个字。
行吧,我竟无言以对。
“你刚刚进去,看到了什么?”
“书,各种奇门异道的书,一些奇奇怪怪却颇有意趣的小玩意儿……还有,小珃的画像,和一尊玉朱雀放在一起。”
他的声色淡淡的,明明并未透露出任何情绪,却直让李慕儿心中感到莫名不适,纵使还有问题,也说不出了。
而他自顾自继续说道:“方才不知为何,我忽然怀疑宁熠会不会就在里面,隐藏气息躲着我……呵,我就这么喜欢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那只是因为你太想他啦——”李慕儿略夸张地长叹一声,“看在你如此惹人怜的份上,本姑娘就陪你等着吧,反正我也想着要当面向他道声谢的。”说着,她转身往回走,“唉,说起来,真的好喜欢这样的小日子啊,一天天帮人看看病,平常干活的同时,还有个小角落能给自己泡上一壶热茶。等翟叔回来,我得问问那是什么茶,怪好喝的。”
君澄境走到墙边般来一张椅子,悠闲自若地正对着大门坐下,过程中,漫不经心地说:“凡是茶,不论生熟温凉,其消伐之性皆不轻,你如今脾胃之气尚未充实,可记得管制一下你那张馋嘴,让它好好替整个身体想想。”
话还没听到一半,李慕儿的嘴角就猛地往下一瞥。她没吭声,脚步一转,将刚才那张靠背椅调了个头,坐下,双手搁在膝上,歪着头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的侧脸,“多谢啊,你也恢复正常了。你等就等嘛,干嘛这么坐着,‘板正’得跟门神似的~学望夫石啊?”
君澄境转过头,眼中带着些许疑惑,打量了她一下,“……你这率性的模样,潇洒得也是不亚于书上所写的那些绿林好汉。”
“我怎么了我?我啥样关你什么事啊!”李慕儿硬气顶撞,同时,愤愤地坐直了原本慵懒前倾的身子,收敛了原本“方方正正”撑住地板的两条腿。
冷眼看完主人强势又窝囊地,将自己的坐姿从豪迈调整成了端庄,伊依倏地苦笑:“哎呀,早知他一句顶我十句,之前可懒得费那些劲儿了。”
“我去,才不是因为他嘞!我是突然想起形象、形象!——所以啊,归根到底还是得益于你刚才那番提醒,你的话,我是放心上的啦~”
狐狸要命般撇开目光,“啊……多谢老天,在我那段话里多加了点凝固剂,让它在我主人心里多停留了这么一小会儿~”
李慕儿故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别过头。她看向君澄境,又看了看那随着夕阳西下,行人逐渐变得稀少的街道,“……说正经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坐啊?”
“以防宁熠先看到我,而我没看到他,然后又让他给跑了。”
“呃,不至于吧,你都回来了,他不可能就这样躲下去吧……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蹲不着他,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啊。”
“你不晓得他,只要他不想,那就没有任何一处会是他永远的‘庙’,如果有,那是整个期和。”
“啊,是这样的吗?那好、好吧……那你专心守着,我不吵你了。”
“如果不趁今天杀他个措手不及,那今后要再见他,没准又得费一番不小的工夫了……如果他不想见我的话。”说着,君澄境巡视街道的目光隐隐添上了几分惆怅,“但他要真真不想见我,我也不会苦苦强逼,弄得彼此都不得安宁。”
李慕儿轻轻叹了口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面,“你该做的已经做到了,光是这样,就已经可以算是没给自己留遗憾了……唉,这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她收回视线,还是觉得要说的话终究得说:“虽然,但是,我觉着,你这样可能引起新的流言蜚语,毕竟那什么鬼面人的谣传还没破除呢,医馆里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都可能被有心人或者那些闲得无聊的人妄生穿凿,添油加醋。”
君澄境终于动了,似有所悟般看向她,顿了两秒,随后站起身来,“那我去街边等;你就在这儿吧,想来翟叔一认出你就忙把门关了,或许是因为李府的人正到处找你。”说话的同时,他将椅子摆回了原位,接着径直走出了医馆大门。
李慕儿无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框所限制的视野内,她不禁嘟哝:“切,李府的人,我找她们还来不及呢,怕个毛线啊。啧,还没问到想要的消息呢,秋绛和芸妈到底怎么样,翟叔刚才是在怕什么呢……”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起身整了整衣领,掸了掸衣袖——并无实际意义,好像是为了,“巩固巩固”自己当下应有的“无畏”。
君澄境站在离医馆大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还是那样,带几分严肃和些许谨慎地扫过街上每一个人——除了此刻来到自己身边的那位。“你出来干嘛?”
李慕儿将正脸转向街上,抬手挡住了侧方的视线,“君先生,别拿那忧国忧民的眼神看我,我要真怕他们,压根轮不到您操心。继续守着你想见的人吧,多一双眼睛,他溜走的机会至少能少个一分两分。”
君澄境随即别过头,若无其事道:“我忧什么,我本来就长这样。我还不晓得你啊,若真的怕,一落地就该买套蓑笠,把自己遮个严严实实。”
李慕儿撇撇嘴,想笑,又不知能不能笑。“诶,话说你给宁熠买那么一大堆吃的,他一个人咋吃得了,这可不像你啊,最怕浪费的,平常师弟师妹们要吃点零嘴儿,你都得重算那一餐的饭菜。”
“我没想到这些,只是看见他喜欢吃的,就想着带点儿给他……”说着,他似轻叹了一声,“还是欠考虑。人的喜好是会变的,何况都这么多年了,而且这些东西,他平常随便都能吃个够。”
觉到他周身气场忽然又低沉了些,李慕儿的神情顿时浮现出几分疲惫与无奈,“东西本身是无关紧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其中的心意,这点常情,君先生能不懂?别什么事都还没有呢,自己就先乱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