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练习着控制自身灵力的技巧,李慕儿似乎连此行的目的都已抛诸脑后,更无心在意周遭路人们投来的那些,包含着探究、疑惑并些许好奇的目光。
君澄境的心思倒是一直放在较为“现实”的层面,不过也丝毫不在意当下正发生、感受的一切,而是被紧紧困在关于即将面对之事的、莫须有的忧虑上。
直到有了些勉强能过心中“倔劲”那关的进步,李慕儿的神思才不再固执集中于一处,随之,她终于放过了那一直在以自身灵识,迁就配合着自己每一“招”的清尘。
“唉,就先这样吧,反正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至少我现在已经不担心会把自己震出内伤了。”她自言自语着,下意识拍了拍面前那支“懂事”的玉笛,聊表谢意。
清尘“退下”后,她看向身旁之人,只见他正心不在焉地目视前方,微蹙着眉。
“喂,”她轻促地戳了两下那人的肩膀,略带揶揄,“你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吗?”
君澄境侧过头,满脸写上“莫名其妙”。
“那为何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呢,你就这儿丧眉耷眼的?”李慕儿挑了下眉,又是似在提醒他注意注意自个儿此刻的形象。
听完,君澄境就将头转了回去,态度似不屑,可表情系统却十分诚实、乖顺,随即对自己做出了调整。但他还是嘴硬:“因未知而担忧,不是人之常情吗?”
“哟,君先生也对自己讲‘人之常情’啦~”李慕儿“惊喜”的声色伤害性不大,嘲讽感极强,“你不是牢牢秉持着一言一行都得有其‘用处’的宗旨嘛。那你现下这先行一步的忧愁,是用来?”
君澄境瞟了她一眼,无言以对。
李慕儿轻快地撒开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加快脚步走在他前面,笑着叹了口气:“唉,要是这世上每一个念头都能有它实在的意义、都能得到回应,那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痴怨了~”
君澄境在她身后,有意无意地轻轻点了下头,双眼仍无目的地看着前路,嘴角却随着她煞有介事的感慨,泛起了一丝笑意。
她回过头,姿态随意得就像个在此悠闲散步的旅客:“君先生,走快点嘞,你是到时径直上桌等拿筷子吗?”
“要能顺便蹭上他一顿饭,也挺好。”君澄境丝毫不受影响,照旧那样不紧不慢,“你要果真叫不出师兄二字,那就唤我阿境吧,‘君先生’三字从你嘴里说出,莫名总有些蜜里□□的嫌疑。”
看着他说完,李慕儿不小心笑了出来。
“好的,君先生。”一本正经地点完头,她脸上又不禁浮现出几分捉弄人时才会有的坏笑。
看着这位不见丝毫姑娘家应有的矜持、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只管自己大步向前走的人,君澄境的神情“深奥”到难以琢磨。
李慕儿没有再看他,只在几秒后听到一句略带无奈的调侃:“我至此终于确信,这街上是真的不会有人认识你了。”
这样戏谑地说着,他将目光缓缓落在了前方某处,就此,终于承认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神情也不再掩饰,流露出些许畏怯:“慕儿……到了。”
“啊?”李慕儿一时不知是该怀疑自己还是怀疑他,随即看向街道两边近处的店面,“到……哪儿了?”环视一圈,并未看见预想中的目标,她才回身,冲后头那已停下脚步的君先生发出了质疑。
君澄境扬扬下巴,目光的焦点又明确了些。
李慕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许久,最后眯眼凝视,终于勉强认出,那此刻距他们还有几十米远的“普济医馆”四字……她顿时深感无奈,脸上流露出哭笑不得,嘴里却若无其事道:“啊,是到了,那我们快点走吧?”她头也不回,缓步向前,假装轻松气氛,但句尾还是不禁添上了几分询问之意。
君澄境不动不言,须臾,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迈开大步。
将至医馆门口,一个肩挑扁担的中年男人突然闯进他们的视野。其人慌慌张张,十分惊恐地边跑边回头张望,像正被什么非常危险、恐怖的东西追杀。
君李二人都被这充满违和感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双方目光无意间交汇,大叔一愣,连忙朝他们走来,慌乱地摆手:“哎哟,二位不是这里人吧,要去哪里呀?可不能再往前走啦!”
君澄境两手都没空(肩上两个沉重的包袱,手上还有两满袋吃的),只好向来者微微欠身颔首。
大叔两三步“蹦”到他们跟前,似下意识地向普济医馆瞥了一眼,接着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小兄弟怕是还不知道这县城里最近发生的事哩?”
大叔的声色神经兮兮,说话间不时还异常恐惧地往回看。对此,君澄境丝毫无感,静静等着对方要搞什么故事;而在他身后的李慕儿却已受那莫名的气氛感染,竟感到脊背有些发毛。“呃,大叔,你、你先别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往前走了?”
随着停留时间延长,大叔越来越频繁地往后看,好像并没什么空将心思放在言语上。“哎呀,就前些日子,有人把赵琼虎赵员外给杀了!哎呀就是那个熊心豹子胆,要把李府大小姐纳回家做妾的那个赵!你们晓得不啊?”他越说声音越小,越显得语无伦次。
君澄境平平常常地看了李慕儿一眼,而她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他死了!什么人干的?——啊,我是期和人,只是这段日子有些事出门了,今儿才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哎哟姑娘可小声些!”大叔畏畏缩缩神秘兮兮地用手挡住嘴,极力压低音量,“这连官府也查不出来嘞,据说他死前一晚在花柳巷中玩乐,第二天早上人已经凉了!听说那晚服侍他的人在半夜看见一个带着鬼面的人,潜进房中,但她还没看清,那人就把床头灯笼给灭了……”
听着听着,君李二人不觉蹙起了眉。
“然后呢?”说着这三个字,君澄境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李慕儿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挪步向君澄境靠近了些,悄摸摸留意着他微妙的情绪变化。
而或许是受第一印象的影响,与他面对面的大叔倒是一点也没觉察到不对劲,且似乎越讲越来了兴致:“然后也不晓得啊,只看了一眼她就昏了,次日醒来吱哇叫得惊动整条巷,急忙报了官。可你说奇不奇?那赵员外身上愣是连皮都没破一点,杯盏碗碟也全都验过了,没毒。”
说到这,他的音量进一步降低,以至声如蚊吟:“目下都传,那鬼面人啊,就是这普济医馆的一个姓季的……哎哟我都不懂该叫他什么……诶姑娘,你是城里人,应该晓得他吧?”
李慕儿飞速瞟了君澄境一眼,随后作出了正常应有的、颇感兴趣且略带惊讶的反应:“哦,听过,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那位姓季的大夫,”她有意无意,微微强调了“大夫”二字,“他怎么了?”
“嗐,什么‘大夫’哦——”大叔一摆手,惋惜感叹,“习得本事不用在正道上,纵有再高明的理法,也担不起医者之名。据说他呀,日常都不见天光的,就闷在屋里头制毒养蛊,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即是哪天想见见太阳了,就戴个花脸,各种各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去唱戏嘞!哦哟,光顾讲故事了,总之啊,你们可千千万万别再往前了!”
说完,他沉沉地拍了拍君澄境的肩膀,配合上凝重而略显心有余悸的表情,仿佛是在无声提醒:“切记切记!”随后转身抬腿就准备接着逃。
君澄境面无表情地转向李慕儿,将手上俩纸袋递给她:“拿一下。”
李慕儿未敢延迟哪怕半秒,一面机械地接过东西,一面在心里替大叔感到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