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郡,玉衡榭宗门。
李霰雪正于周围一群师兄师姐们的称赞声中,进行今日份的修炼任务,名曰想引得更多宝贵指导,实则多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卑微的虚荣心——随着她双手动作、力量的变化,一柄绘有山水丹青的花色折扇在空中盘旋翻飞,精准打落每一片或枯黄或有虫洞的叶子——刚想认真体味那久违的骄傲与自豪,却忽见一人快步向自己走来:“小师妹,你的信,期和来的。”
“多谢六师兄。”她立马将折扇收回,毕恭毕敬地接过信,道个万福,随后又以那端庄矜重的姿态,退出了众人的视线。
来到角落一片树荫下,她撕开蜡封,看见那熟悉字迹的瞬间,脸色明显一沉,待读完两张信纸上的内容,嘴角却不觉病态地勾起,眼中透出几分莫名的悲哀与无奈……
一番无用的思忖过后,李霰雪最终叩开了师尊的房门。
太师椅上,歪着一位身形妖娆、妆容娇艳,充满风尘气息的女子,若不是其身上散发的强大灵力显示着她极高的修为,那恐怕谁也无法相信,她就是赫赫有名的玉衡榭大师尊——叶红。
“尊师清安。”李霰雪向她行了个宗门内最高级别的面师礼,动作间异常谨慎,仿佛只要出一丝差错,便将引发某种灾难性的后果。
叶红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似睡眼惺忪,慵懒地摆了摆手,“不必多礼。雪儿,为师好像已说过很多遍了,不喜欢过于拘束的弟子,有话直说,才不耽误正事。”说着,她忽然一笑,带着几分嘲谑,“说吧,难得放下身段自己来看我这‘老妖婆’,可不是小事?”
李霰雪慌忙跪下,“尊师恕罪!弟子平日疏忽,多有不敬——”
“够啦~”叶红不耐烦地打断,扬手示意她站起来,“说。”
李霰雪颔首遵令,开门见山:“今日收到家书,家母在信中让雪儿向尊师请教,有关狄国‘二隐宗门’的事。”
“哦?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以夫人神通……莫非是得了什么不一般的消息?”
李霰雪拱手致意,“相传洞明舫与隐元亭属一宗两派,其有独门秘法,不但能起沉疴、活死人,还可重塑人身经脉,使修为一日千里。弟子想,若是能寻其所在,求得秘法,那于我宗门而言,岂不是锦上添花?”
叶红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垂眸欣赏起指尖的蔻丹,“有关于此的传闻千千万万,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它能掌管四时草木的呢。且世人只知‘二隐’位于曲泽,呵,可曲泽州拢共几千万户,这怎么找?且,为这虚无缥缈的故事而大费周章、劳师动众,宗门又能得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做着这违心的事,至此,李霰雪已有些疲惫,却不得不说服自己,横下了心,继续顺从母亲的意愿说下去:“家母已探明其详细位置,就隐匿在曲泽凤梧县凤梧镇上某家医馆。不瞒尊师,家母此举,实为找寻一个失散许久的故人,若幸承尊师相助,事后必有重谢。”说着,她从交襟处拿出了一封信并一枚嵌有宝石的小金戒指,恭敬奉上,呈至叶红面前。
叶红十分自然地直接伸手接过,显得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似看都没看,便将戒指扔进了手边那个梳妆盒,随后抽出信,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这信,拆过的。”
李霰雪镇定自若,仿佛早就料到她的第一重点会是什么,拱手躬身:“尊师眼明心慧,弟子未敢欺瞒,此信由一位正要来灵隐做石砚生意的商人传递,同家书并望尊师笑纳的薄礼封在一起,只为用一份酬金,办完两件事。不怕尊师笑话,我母亲平日里是能省则省,但在要紧事儿上,却是毫不吝啬的。”
似终于等到她说完,叶红呼出一口气,“唉,又来这样,我说一句,你能说一堆。夫人有心了,待我和你二师尊他们商量商量,看是不是派人去探探底,也好在曲泽离这并不太远,到时再向夫人回信,顺便回礼。”句尾,她的语调忽变得意味深长。
“弟子替家母谢过尊师。”
叶红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同时终于直起歪斜的身子,“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还改不了口呢?你那些师兄师姐们全都亲亲热热师父师父的叫,只有你,还喊着这见外的‘尊师’。是因身为我的关门弟子,故而想让自己特别一些,还是在你心里,我就不配做你的‘师父’?”
李霰雪从未想过,也不可能去想,她居然还会在乎这个?一时间不知所措,怔怔愣在了原地。
叶红无奈地阖了阖眼,摆摆手,神态忽然转变,语重心长道:“今天的功法还没练完吧?快忙去吧。认真些,你的修为境界顿在贤人二重已经多久了,你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
听言,李霰雪心头顿感一阵刺痛。“谨遵……教诲,不妨贵时,弟子先行告退。”
看着自己这见外的关门弟子作揖礼毕,似急不可耐地转身就走,叶红恢复平常挑弄般的语调,追加一句:“给你母亲回信,可别忘代我向她问安呐。”
出了那可谓抑闷幽暗(不论是给她的感觉,还是实际的环境)的房间,李霰雪如释重负,习惯性地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所做所说的一切,竟觉到有些得意——那个戒指本是此次离家时,母亲让她转交师父的,但因她猜到母亲必有事相求,便将戒指收起,以待更合适的时机。没想到,还真有了今天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