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骞与陈阿娇婚期的前一个月,他在汉中郡的一众亲人以及族中人便来到了长安。第二日就向馆陶长公主递了拜帖。
大概是第一次见舅姑,陈阿娇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紧张。在自己院中待不住,跑来凌月这里,絮絮叨叨了一通。
凌月欲无视她,奈何耳朵被嗡嗡了快一个时辰,实在恼人的紧,才开口道:“你们婚礼之后,他们便返回汉中了,只有几日在一个院中,你有何可担心的,且忍过这几日,日后只你与张小郎君过日子,你如何作威作福也无人管到你。”
陈阿娇一想凌月的话,的确是其道理,可仍是让人火起,“作威作福?你就不能说些我的好吗?”
凌月瞅了她一眼,尽管未有开口,眼神已代表了一切。
气的陈阿娇将她案几上的书简都扫到了地上,“别以为我出嫁了,家里便是你说了算了。我往后会常回来的。”
凌月讽刺她,“常回来打秋风的外嫁女吗?”
“你......”
姐妹两人的斗嘴,再一次以凌月的胜利而告终。
凌月见她跳脚的样子,叹了口气,合上书简,放在案几上。
“看你快嫁了,勉强跟你说几句贴心的话。第一,在张小郎君的家人面前,不要摆你翁主的架子,你的举止可以高贵优雅,这代表堂邑侯家与公主家的教养,但绝非是趾高气扬。张小郎君素来待人宽厚温和,对外人已是如此,对待家人想必是极为看重。你若是用傲慢轻视的态度对待他的家人,他会作何感想?你若是用恭谨慎重的态度,他定会感激于你。便为你两人的婚姻上了第一层保障。第二,你与他私下如何任性都无碍,夫妇之间的小意趣,很多时候能让感情更牢固。但在外人面前,要留给他颜面,你们夫妇一体,莫要以为他没了颜面,你就面上有光。便是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体面一些,也总比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和谈资要强的多。”
一面撇嘴,一面又忍不住听下去的陈阿娇,听到和离两个字立刻“呸”了一声,“我还未嫁去张家,你就咒我和离,是何居心?”
凌月睨了她一眼,不解释,只继续自己的话,“永远不要在他面前说你翁主的身份,配他张氏子有多委屈,他是如何的高攀。你不是去他张家和他比身份的,你是要和他携手过日子的。这种伤人的话,一次,他或许会生出怜惜,再次,只会让他自卑,多次,他便只余一个想法,疏远你,毕竟谁又会欢喜总被身边人贬低,总被一遍又一遍提醒,是靠着妻子才有今天的富贵荣华?”
“好的姻缘总是需要夫妇双方都为之投入的。记住这几点,妹妹我祝阿姐你与姐夫,夫妇和顺,恩爱白首......”
方要质疑凌月所说之事的陈阿娇,生生堵在了嗓中,“算...算你说了句中听的话。只是你如何会对这些事知晓的如此清楚。当然,我也并非全然相信你...哼......”
头也没抬的凌月再次翻开了案几上的竹简,非常不客气且又很敷衍地回道:“因为你傻,我比你聪明......”
“你才傻,不傻岂会被窦绾利用。”
若说她心甘情愿被利用,她必定不信不说,还会继续纠缠这件事,而个中内情凌月也不愿再提及。再者她一直在这里很是扰乱她看书的心情......
只略略想了一下,凌月便换了一副不悦的样子令人送客。
见状,陈阿娇自认戳到了她的痛处,难得压过她一回,果然也不揪着窦绾的事不放了,甚至还很大度的表示不计较她的无礼之语,走的也丝毫不磨蹭,就是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让凌月深觉方才自己是否白白浪费了唇舌。
不欲再想陈阿娇的事,凌月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书简上。只是没一会儿,思绪就又飘回到陈阿娇的身上。
烦她是真,盼她顺遂...也是真。但愿世间无相负吧......
馆陶长公主也表现出了对张家一行人的重视,端看她令人将家中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又亲自过问当天的宴席安排便能看出端倪。
等凌月跟在馆陶长公主身边,真正见到张家人时,不免生出这一番安排也算值当的想法。
一家子的质朴端正,面对馆陶长公主这个身份尊贵,又颇受两宫宠信的人,仍谦逊有礼,不见丝毫谄媚与得意。所谓耕读传家大抵如此吧。
馆陶长公主大抵也是满意的,否则不会让凌月去招待张家两个小娘子。
年龄大一些的唤张简,年龄稍小一些的唤张微。
凌月不免有些好奇,“张家长辈是推崇老子之学吗?”
“翁主如何知晓?”
“从张家两位阿姐的名字中知晓,朴素守真,微妙玄通。”
“翁主敏锐,祖父曾说抱朴守心,于微简处知大道。”张简回道。
“原是如此,可见两位阿姐的名字也是蕴含大道理的。”
“得翁主您谬赞,我们要差远了,书只诵读还尚可,真的让我们说出何道理,恐怕会贻笑大方了。”
“两位阿姐这是自谦呢。”
“非是自谦,倒是翁主敏而好学,将老子读得如此通透,才令人敬佩呢。”
话落,凌月忍不住笑道:“我们这算是互相吹捧?”
张微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张简的视线在自家妹妹与凌月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突然三人皆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