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被激怒,他哈哈大笑,将手中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丢,然后抽出腰侧的大刀,迎接我的攻击。
长剑与长刀碰撞,发出无数闪烁的火花,然后迅速分离。我绕过他,飞身向直直坠落的头颅而去,突然感觉右肩出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把长刀贯穿了我的右肩,正不断往外溢着血。
长刀拔出,鲜血立刻不断溢出。我的身形一晃,但很快调整过来,将快要落地的头颅揽到了怀里。
头颅冰凉无比,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但我却毫不在意,紧紧地将其抱在怀里,手止不住地颤抖。
将刀收回鞘中的匈奴首领呲了呲牙,道:“左凌云,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上战场上的人可不能有软肋。有软肋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死。”
我转头看向他,眼里完全被一片浓郁的血色取代,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凶恶罗刹,带着嗜血的光芒。
“那可不一定。”
他一愣,然后仰头大笑,笑完后看着我,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杀了我?别搞笑了!”
他恶劣地看着我,用刀指着我的右肩,“你刚刚才被我一刀贯穿了右肩,如今怕是根本动不了吧?行,就算你强行拿剑跟我对打,但就凭你伤了的右手,又如何打得过我?怕是整只手都要废了!”
他看着我,嘲讽道。
我冷着脸,将头颅紧紧抱在怀中,将右手的长剑不动声色地换到了左手,用极轻的声音道:“我擅长的从来不是右手,而是左手。甚至,左手比右手,用的更好。”
话音刚落,我飞身而起,用手里的长剑向他挥去,霎时间,一片刀光剑影。
刀光剑影间,我身法灵活地闪躲,如同暗夜里的隐匿的毒蛇,看准时机,便朝对方的要害刺去。长剑没入体内,又猛地抽出,雪白的剑锋染上殷殷鲜血。
我刺伤了他许多次,而却是他如何也刺不中我,一脸扭曲,刀如乱麻地劈斩过来,毫无章法。
我抓住对方的破绽,一个后空翻,闪现到对方身后,然后一剑刺出,
从脑后一直贯穿眉间。
我将长剑抽出,如山一般地身影轰然倒下,双眼瞪大,还遗留着死前的那股不可思议。
我看到没看对方一眼,抱着怀里的头颅,斩杀阻挡的匈奴士兵,飞速跑回了城中。
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白副将跑了过来,看到我肩上的伤口,愣了一下,道:“将军…您?”
我抿了抿唇,将怀里用披风包裹着的东西递给他,声音沙哑,“白副将,劳烦你,帮我把它保管好。”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披风,看着我,道:“属下领命…只是…将军…这披风里面,到底是什么?”
闻言,我立马攥紧了手中的剑,眼里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晦色。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口的。
“……是我好友的尸首。”
说完这句话,我立马转头离开,提着剑,往战场上我军与匈奴厮杀的地方冲去。
我见到匈奴便砍,右手使不了,便用左手,招招狠辣,招招致命,顷刻间,便取了十余人的性命。
这才是我管用的作战风格。
只不过之前受到父亲和大哥约束,不让我杀人杀疯了,有所收敛。但一旦遭受刺激,我便会毫无顾忌地放任自己肆意屠杀。这是我的解压方式。
此刻的我就像是一个杀神,见到匈奴便杀,也不管对方如何求饶,一剑,便贯穿对方的喉咙,看着他喉口处不断溢出的鲜血,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里没有任何色彩。
不够,还是不够。
身躯里的血液沸腾叫嚣着,驱使着我去杀戮更多的人。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和血液喷溅的声音,眼前一片血红。到了最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还在活动着,凭着最原始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脱力地跪倒在满是地上,眼里的血红渐渐褪去。
抬眼望去,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活着的匈奴人,遍地断肢残骸,如同人间炼狱。
可我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匈奴,绝对会再次发起进攻。
到那时,井陉关,将会成为真正的人间炼狱。
—— ——
我将伯庸葬在了仙台山,就在陈骞尧老将军的旁边。他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想必是死后也不会安静。这样也好,有陈老将军陪着他,他也不会孤单。
接下来的十日内,匈奴又发动了好几次的进攻,只不过都是小规模的,并没有发动大型战争。
很奇怪,却也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
关内的情况越来越不好。越来越多的士兵感染了瘟疫死去,原本还剩两千人的军队,一下子缩减到了不足八百人。
可朝廷的援军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听到白副将汇报的消息,我的心一沉。
已经过了十日,朝廷援军还没赶到,那便是被什么人给阻拦了。
甚至是,根本没来。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我握紧了拳,随后又松了开。
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将想我至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便如他愿好了。
“白副将,你让将士们趁现在好好休息,准备下一场战斗。匈奴怕是会有大动作。”
“是……”
他拱手应道,面色却是有些犹豫。
“将军,您也休息一下吧,您已经几天没合眼了,还有您的手……”
“无事,我并无大碍。”
我开口打断了他,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神色缓和道:“只不过被贯穿了右肩罢了。我之前受的伤比这还严重,不都活下来了。这次的伤比之前的还要轻,就更没事了。”
“与其在这担心我的伤,还不如多操心自己。你的伤可是在腹部上,比我更严重。”
“可是,将军……”
“好了,退下去吧。”
我神色不耐地说道。
他走后,我一人坐在帐中,闭上沉重的双眼。可右肩传来的钻心刻骨般的刺痛又逼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眼里模糊一片,只有案前跳动的烛火散发出柔黄明亮的朦胧光晕,让人迷失在这一片柔黄之中。
其实我骗了白副将。
匈奴将领的刀直接贯穿我的整个右肩,撕裂了我的陈年旧伤,比以往的伤势都要严重。城中又无可用的大夫,只能草草消毒包扎,避免伤口溃烂,危及性命。
但,伤口还是溃烂了。我的头已经变得头晕目眩,耳朵里不时传来嗡鸣的声响。以现在这种情况,怕是还没上战场,我便会倒下。
但我不能倒下。
现在城内本就人心惶惶,全靠我一个人撑着,要是我倒下了,那么整个井陉关很快也就分崩离析,也跟着倒下了。
更何况,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柔黄色的烛火跳动,将我的眸子也染成一片金黄之色。瞳孔聚焦,帐内的漆黑重新出现在视线之中。
看着帐外的漆黑夜色,我失神片刻。然后起身,换了一身黑衣,趁着夜色无人去找我需要用的东西。
我要的东西不好找,至少在着满是汉子的城里是十分稀少的。找了很久,才最终在一间无人居住的破败小屋里找到几件,破破烂烂的,还带着的灰。
但这也足够了。
赶在天亮前,我回到了主帐内。
刚换回衣服,便听到白副将的身音从帐外传来。
“将军,匈奴又发起了进攻。”
我一顿,将刚刚找到的衣物塞到怀里后,从剑架上拿下长剑,出了营帐。
“还有什么时候到?”
“就在不远处,不到半个时辰。”
我眉头一皱,问道:“人数有多少?”
“……五万。”
说完后,他抬头看我,忍不住问:“……将军,我们如今只有八百人不到,如何……”
如何打赢拥有五万人师的匈奴?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
我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冰冷覆满皑皑白雪的苍山,冷声道:“白副将,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了。”
他的身体一抖,立马顿首道:“末将知错。”
我不看他,边往城墙走去,边问他:“我前几日要你准备好的东西,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对了。”
我回头看向他,“你从军队里选出八十名将士,组成一个小队,带到我面前来。”
“还有,你跟他们说清楚,只有不怕死的才能上前,明白么?”
“是,将军。”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将军,…末将斗胆能否问一句,是谁带队?”
我急促的步伐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
“我带队。”
闻言,他立马瞪大了眼睛,劝阻道:“将军,不可!若您出了什么事,这城中…”
我急促的步子终于是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良久,叹了口气。
“你的担忧我何尝又不知道?只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剩下的事宜我会交全权交给黄副将处理,你只需好好辅佐他便好。其余的,你无需多虑。”
“……是。”
他埋首,眼里噙着泪花。
我回头,看向远处屹立不倒的城墙。
就快了。
就快了,这一切都将会结束了。
很快,白副将带着挑选好的战士到我面前。
八十多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排成几列站在我的面前,个个神情严肃,眼里透着坚毅的光芒。
我从他们身前一一走过,最终在一个长相略有些清秀白皙的士兵面前。
他身形清瘦,比旁人矮了一截,视线刚好与我齐平,一双眼里满是坚毅。见我看向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子,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喊到,“标下崔璟,见过将军!”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新来的?我没见过你。”
“是,将军。我之前跟随父亲照顾患了瘟疫的病人,父亲逝世后,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报名参军了。”
原来是崔医师的儿子,难怪觉得有些眼熟。
我抬起眼,看向他。
“你父亲做的很好,希望你,也能像他做的一样好。”
“是!”
他双眼微红,朝我行了个军礼。
我微微颔首,回到了队伍的正前方。
“将士们,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你们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我们这一去,很有可能是一去不复返,但,我还是希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去见自己的家人,好吗?!”
“好!”
我执起手中的剑,雪白的剑刃映射着我的面容,也映射着无数将士的脸庞。
“那么,现在便跟我一起,斩尽城外来犯的匈奴!”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匈奴不灭,何以家为!”
…………
城门开,匈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