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娘亲?”
女孩的神色微动,发出细碎呢喃。
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顾西钊听了个一清二楚。
要知道,无论他跟顾爻曦说什么,她除了叫声“爹爹”,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可现在,顾爻曦说了兔子,和娘亲。
这让顾西钊十分激动。
他的大手搭上了顾爻曦瘦弱的肩膀,一双狼目里闪着精光。
“曦曦,你方才说话了,是吗?兔子,你说兔子,你还喊了阿雅,对吗?”
他的尾音发颤,双目猩红,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小女孩灰暗的眼眸里有了些许光彩,似是回想起了什么,脸上带上了甜蜜的笑意。
“兔兔,可爱,娘亲和我,养兔兔。”
话虽然简短,但句句都让顾西钊心尖颤动。
天晓得,他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顾爻曦又说了几句话,都十分简短,但对于顾西钊来说,却如久旱后的甘霖。
甜的让人心颤。
可说着说着,顾爻曦的脸色就变得痛苦起来,眼角冒出了豆大的泪花。
“可是,可是,兔兔被坏人抓走了…”
“兔兔不见了,娘亲也不见了…”
“娘亲到哪里去了?”
瘦弱的女孩把自己团成一团,脸上满是惊惧。顾西钊心疼地把女儿搂进怀中,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拍着女孩的背。
“曦曦不怕,有爹爹在,爹爹保护你。”
“曦曦不怕…”
男人的安慰声似平静的溪水,渐渐地把怀中受惊的小兽安抚入眠。
感受到怀中人平稳的呼吸,顾西钊才抱着顾爻曦走进屋内,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看着顾爻曦静谧安睡的面容,顾西钊愣愣失神。
本来今日顾爻曦说了这么多话,他该是开心的,可开心过后,随之席卷而来的是满满的愧疚感。
他想到了今天在糖画铺子前遇到的少女。
少女面目明媚精致,艳丽无双,可在这份明媚之中隐隐带着些病态,让本该像骄阳一样的人儿如同一个瓷娃娃一般,仿佛一触即碎。
他失神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他当时拽着少女的后衣领,将人拎起来的时候,没费多少力气,不比同样瘦弱的顾爻曦重多少,轻得像个羽毛一样。
可少女,今年应该满十五岁了,而顾爻曦才十岁,这其中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顾西钊抿紧了唇,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为何他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
想了半天后,顾西钊苦笑,他想起来了。
他当时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因为少女的装扮和初见时长乐公主的装扮实在太像了,都是一件白衣,一蓑斗笠,如画中人一般,这一看,人便陷进去了。
就连他在回来的路上,思绪也是在过去的,等见到顾爻曦的时候,他的思绪才从过去抽离,回到现实当中来。
他和长乐公主的相遇像是一场过去已久的梦,以至于让他再次梦见时,难以抽身。
可这场梦的主人公,他的恩人,在一个夜晚被他亲手斩杀,即便她让他不要怪罪自己。
可他又怎能不怪罪,每次想到长乐公主死前胸膛溢出的鲜血,他都想抽刀把自己杀了,给长乐公主陪罪。
可他不能,若他死了,顾爻曦怎么办?
他要是死了,连衍肯定不会放过顾爻曦。
于是,他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心,给连衍卖命,甚至,在他的一再胁迫下,未来还会干出危害花似锦的事来。
可,花似锦又有什么错?她也是长乐公主心爱的女儿啊,难道为了自己的女儿,就要去伤害别人的女儿吗?
他已经杀了长乐公主,难道还要继续去迫害她的女儿吗?
他做不到,可他又放不下顾爻曦。
他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死循环。
顾西钊望着漆黑的屋顶,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