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也发生了件难过的事，我去医院看望哈利的时候，奇异博士跟我说了他的躁郁症，突然觉得做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致了。

2017年4月17日：

坏消息是，我今天差点被电光人送上西天了。

好消息是，命大的我遇上了纽约好邻居蜘蛛侠，他还特别友善地把我送回家。

最好的消息是，姐弟俩今天都回家啦！

今日迷惑是，皮戳看到我和蜘蛛侠同时出现在阳台，竟然乱吃飞醋？WTF？？

2017年4月19日：

这世界上不喜欢史蒂夫.罗杰斯的人，除了九头蛇，估计就只剩皮特罗这家伙了吧。

而且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该在我面前反复讲他的坏话啊。况且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喜欢美队好多年了，人家昨天还冒险救了我的命。

今天简直不能再生气，他这真不是在无理取闹吗！

2017年4月22日：

只是去参加了诺曼.奥斯本的葬礼，无论如何，他都是哈利最后一位亲人了，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件事会惹恼了皮特，哪怕他是坏人，但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也应该有一些吧？为什么非得跑到人家葬礼上去把我拽回来？

2017年4月28日：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去拜访奇异博士和王也有错了？如果我不去找史蒂芬，谁来教我运用自己的超能力？他吗？话说回来，他每天只忙着和各种恨不得往他身上贴的女生喝酒，又哪来的时间跟我呆在一起？

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我呢。

2017年4月31日：

皮特罗.马克西莫夫他妈的就是个人才。

听其他学生说，这混蛋昨天半夜带了个衣衫不整的姑娘回泽维尔学院！现在我们闹别扭的事在学院里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从今早起我的手机快被瑞雯姐和凤凰她们打爆了，而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鬼混（本篇日记在此终止，水渍模糊了最后几个字）

2017年5月4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他之间就只剩下隔阂。

我每天抓破头皮也想不出他为什么又彻夜未归，是跑去艾瑞克.兰谢尔的兄弟会，还是去结交那些我素未谋面的新朋友？但直觉告诉我以上两者都不是，那只是旺达安慰我的借口。

而我身边的每一个人，竟然都能成为他负面情绪的引线。哈利，史蒂芬，队长，史塔克先生，甚至是查尔斯，每当我试图分享给他一件值得铭记的有趣的事，他所做的却只有反感这些名字。

然后我们会大吵，再和好，他会道歉，我抱着他的胳膊计划着日后的改变……可没过几天，我们还会和之前一样，再不顾对方感受地吵一架，就好像陷入死循环里。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会想起他当初对我说的那句话：“我永远不会跑掉的”。

可我们已经在渐行渐远了。

2017年5月6日：

我们又吵架了，我一气之下叫他滚开，结果他二话没说就收拾行李摔门出去了。

当时我吓坏了，转而一想又觉得愧疚，给朋友们打了无数个电话询问他的下落，直到查尔斯告诉我他回了学院，过几天要去出任务，让我别担心。

可下次再见到他又该是什么时候？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在乎的只是他、也只有他？

2017年5月7日：

昨天晚上做了个很奇怪的梦，虽然是梦，但称为回忆更准确些。

梦里的我又回到来纽约的第一年。那年夏天，学校正式开学前，我在泽维尔学院度过了个还算充实的暑假。学院里大多数人都出乎意料地友善，短短一个月我认识了好多朋友，在梦里我仍然能清晰地看到他们的笑脸：瑞雯姐，凤凰，欢欢姐，小淘气，野兽，狼叔，斯队，还有全世界最棒的校长、我最好的朋友查尔斯。

唯一让我有所抵触的是一道银色的影子。那时的我还很自卑、也不爱说话，在所有人都努力帮我适应新环境时，唯独他会冲我露出一副厌烦表情。我开始担心自己是否得罪了他？可敏感如我，哪怕面对查尔斯，我都不愿让他为我对此排忧解难。我怕自己不受欢迎，更怕自己再遭遇一遍几年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某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中度过。

好在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school bully，也是很久之后我才明白，X学院里每个人都有颗善良的心。他叫快银，比我大快三岁，是个受欢迎的把妹小子，也是无论走到哪儿都会博人眼球的那种男孩。他喜欢穿深深浅浅的银色衣服、囤积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随身听里存着许多老牌摇滚乐……总之，他的世界与我天差地别，我根本想不出自己能和他有多少交集。

可怪就怪在，他热衷于在我身上实验各种恶作剧，并且乐此不疲。我的课堂笔记经常一不留神就变成胡乱的涂鸦，总有阵怪风吹散我束得紧紧的头发，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有人拍我肩膀，可我找了三百六十度也找不见他……我当然知道，每次出现类似情况，罪魁祸首都是快银，但我的处世之道使我对愤怒地找他理论这种戏码完全兴致缺缺。我甚至忘了，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他是唯一一个我从未交谈过的人。

终于，在我准备离开泽维尔学院去中学报道的前一天，当年姐姐交给我的手链不见了。

我急得要命，那条手链比我的全部家当加起来还要贵重，我当初答应过姐姐要替她保管十年，如今十年期限才过了一半，我就把它丢了！

我焦躁地绕着庄园走了一大圈，最后看到他站在我房门前，面露不悦地看我。

他说：“我叫皮特罗，皮特罗.马克西莫夫。”

我说：“我叫景末，他们都叫我——”

没等我说完，就被他不耐烦打断了：“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厨艺担当，时空旅行者，奇迹女孩，X学院最受欢迎变种人，这些称呼让你恨不得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吧？”

我当即愣在原地，不但因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而紧张，还思忖着是不是自己英语听力太差劲了。

见我没反应，他更加负气地翻了个白眼。他抬起手，那条我找了一下午的银色蛇骨链从他指缝间坠下来，摇晃着。“喂，还想不想要你的宝贝了？”

“想。”

“求我。”

“求求你……皮特罗。”

他咬着嘴唇，明亮瞳仁像两颗滚圆的黑珍珠，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条手链已经不知在何时被套回我的手腕上。

皮特罗一字一句地盯着我说：“你可真是个怪胎，MJ.”

下一秒他就跑得无影无踪。

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讲话。

忽然间我梦醒了，我急忙爬起来大口喘着气，差点儿没分清回忆和现实。

2017年5月9日：

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本来空荡荡的餐桌上放着一束黄玫瑰。

旺达和他都在外地出任务，我一个人心头鹿撞地拾起花束旁边的卡片，看到上面属于他的字迹，眼泪特别不争气地簌簌落下：

“一周年快乐，我的女孩！想不想听笑话？从前有一只菠萝去理发，人有点多，他排了很久的队才轮到他，可理发师半天都没有帮他理，他就很委屈地说：你理理我吧～”

所以这家伙吵完架之后好几天连电话都不知道打，就想着玩这一出？这算什么？情面难却，半夜送花，别出心裁吗？亏他还能记起一周年纪念日啊？

我擦干眼泪，找了支花瓶，把它们小心翼翼插入清水中，心想，好吧，无论再怎么艰难，他以后的路上得有我，因为我爱他。

*

啪。

景末用力合上日记本，使劲将它推开，如同罪犯推开印着她指纹的证物。

她使劲咬住嘴唇，强抑住心中巨大的悲痛。犹如淌着血的伤口，被狠狠地抹上了一把盐。

日记里的字迹明明是她的，可日记里发生的一切却又全然陌生，陌生得可怕。

意识变得模糊，房间里熟悉的陈设和气味也变得不再具有安全感，她突然很想逃跑，可屋外正用餐的大伙儿的欢笑声提醒着她，她无处可逃。

她瑟缩成一团。

景末，怎么办，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不是她……

*

“景末！”

“景末！”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快要溺毙的脑海里。

听见那个声音，她眼前模糊的视野才终于又变得明晰。

景末的视线重新聚焦，看清了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她无助地望着那双矢车菊蓝的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狼狈地坐在地上，已经满脸泪痕。

“你还好吗？”查尔斯问。

景末望着那双眼睛，它们旁边生出的细纹如同时光巨大的裂隙，叫嚣着提醒她，他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十年光阴。

想到这儿，滚烫的泪水便再次滑落。

“别哭了。”

查尔斯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却被她轻轻推开。

“我有秘密瞒着你们。”景末深深叹了口气，终于重新拿出舍弃一切的决心，“查尔斯，读我的思想吧，我——”

“不需要。”查尔斯轻轻打断她，“我知道是你。”

“……什么？”景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你走进餐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回来了，不是吗？”

“我，”景末喉头发紧，酸胀得要命，“可你是怎么——”

“你的眼神和她不一样。”查尔斯又一次抬手，摩挲掉她脸颊上已经冷掉的泪珠，而这一次，她没有躲开，“你伪装得很像，可眼神是心灵的窗户，你无法伪装这个……老天，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你大概不愿意告诉我你都经历了什么，可是——景末，你过得还好吗？”

查尔斯话音一落，又是两行热泪从景末眼眶里滚落下来。

她抬起双手，紧紧握住他替她擦泪的那只手，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闭上眼。

“爱哭鬼。”她听见他笑起来，“我想答案是不太好。”

时光仿佛逆流而上，她好像又回到十年前那个温存的凌晨。伴着屋内橘黄色的灯光，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抱里。

“你知道吗？我和皮特，在原来的时空里，我们俩不是……”

“对，我知道，你们原本不是恋人。”

“那你，”景末睁开眼，脱口而出，“你就眼看着我和他在一起，还无动于衷？”

查尔斯沉默了。

景末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刚才这个问题她说出来的那刻压根儿没过大脑，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它的分量。

“我没办法。”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用极低的分贝温和地开口，“我不能剥夺你爱任何人的权力……况且，景末啊，我们，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即便她当初再喜欢他，如今再提起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景末望着查尔斯身下的轮椅，心口掠过一丝痛觉。

这已经不再是十年前。十年前的她能不管不顾地拥抱他，而十年后的她再也无法任性。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距离。

“可我，”景末只觉得自己此刻无法继续维持清醒，感性已完完全全压过理智，“我该怎么办——”

“小末，我——”皮特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

查尔斯和景末都如同被雷劈中般弹坐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皮特正站在房间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满脸困惑地望着他们。

皮特：“我刚才看门没关，所以才直接推开了……好吧，谁愿意跟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景末迅速抹干泪痕，表情恢复如常，“查尔斯注意到我不太舒服，所以上来问了我一下。”

查尔斯坐在景末对面，几乎是下意识地随着景末的说辞点了下头。

“原来是这样。”皮特往门里跨了一步，“不过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我吧，毕竟我是他男朋友，我可以照顾好她。”

查尔斯笑着点了点头。景末默不作声地看着皮特。

“我刚才看你只吃了那么少，根本不可能吃饱的。”皮特将托盘端到景末面前，“我拿了些菜上来，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在屋里吃。”

“谢谢你。不过我有点胃疼，实在吃不下这些。”景末说。

皮特：“你要我拿下去吗？”

景末点头。

“你确定？”

“皮特，我确定。”此刻她板着脸，面如寒铁，她想，我这个样子可真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查尔斯轻咳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不打扰你了。”

查尔斯摇着轮椅出门去。皮特束手束脚地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也只好端着托盘跟了出去。

“你如果不舒服，或者需要什么，给我发短信。”临关门前他说。

景末调动浑身力气回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可谁知，这样一个表情让本来无精打采的皮特跟着扯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

“乖！”皮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来迅速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一溜烟跑走，带上了门。

门合上那一瞬，景末脸上全部的表情顿时消失了。

她枯坐在床边，很久很久之后，慢慢地将自己挪进被窝，蜷缩起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