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钟曾经问她,是不是真的为了那部剧,才这样不管不顾地一定要去恋综。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任钟却是知道的。她提升演技的方法,很是死板,又像是在钻牛角尖。
是的,通常对于一个到手的人物,她只能从文字中揣摩出众所周知的性格与人物弧光,但她并不那么容易,就能理解人物做出这样行为的原有。
一开始她在摸索中,在短暂地进入他人的人生体验里,而对自己的人生感到短暂的放松的时候,她并不在意这些。
小角色并不需要她为这个角色的人生诠释得更多。但渐渐的,这样对她来说,浮于表面的诠释,令她感到格外的痛苦。
她陷入了一个怪圈,她盯着剧本上的黑字,手里写下再多的人物体验,在剧本围读的时候,听别人说,听自己说,好像也逐渐感觉不到人物了。
她迫切的,急切的,想要将剧本上的黑字,在她的脑海里描摹出一个真实的形象。但她做不到,她就想偶尔猜不透陆芜的心思一样,猜不透她要饰演的人物。
为什么落泪,为什么离去要回头,为什么……为什么拥抱之后不是和好,而是分别。
诸如此类的行为,令她最是不理解。
但她想要,需要理解。于是她走上了另一条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心完全交付出去,完完全全的容纳她想要饰演的人物,掏心挖肺地去体验人物的所思所想。
把她不理解的事做十遍,百遍。直到她能理解。直到她能完完全全的成为那个人。
她出道多年,演过许许多多的人物,但唯独没有饰演过青春校园里的学生。刚刚出道那会儿,她的眉眼还不如现在成熟冷淡,清秀的面容下,偶尔冷着的眉眼也透着一股淡淡的青涩感。
那时找她的校园剧数不胜数,但程远霭都没有接。任钟刚开始还问她,后来也不再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逃避,她不想面对。不想回忆起学生时期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分每一秒的甜蜜都带着毒药。
她害怕饰演角色的时候,恍惚一回头,看见陆芜的身影;也更害怕,一回头,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如同最后一年难熬的高三。
她没有回答任钟那个问题,仔细想来,她其实也没弄明白。
她一直没有弄明白陆芜。不能明白陆芜走走又停停是为什么,如果是等她,为什么她走上前,却握不住她的手;可如果不是等她,那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她停下的步伐。
了却心愿,还是为了报复。程远霭想不明白,她盯着陆芜的眼睛,她只是想,也许她应该认真地面对过去。
所以在那一晚,她和任钟通信,接下了《匿名朋友》。她想她也许了解陆芜,所以在猜测陆芜的真心的时候,总是猜得那样的准确。
感冒的夜里,看见反光一闪一闪的心动小卡,她以为自己在梦里,第二日醒来发现,原来她真的在梦里。
像是求证,她又问了陆芜一遍。可陆芜,又是这样不确定,不准确的话。
最后一次了。
程远霭站在绿茨别山庄的阁楼上,她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陪我回到阁楼上。
她还是不能了解陆芜,还是无法真正的了解她。她体会不到,想象不到陆芜的行为会是由怎样的想法牵动。
她无法扮演陆芜这个人。
她转身,不再看着陆芜。
“……”她想她应该再说一点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下次记得把外套和围巾还给她?还是,你不要来演戏了。
程远霭揉了揉太阳穴,她感觉思绪混乱,大概是她最近想得有些多了。
她想泡个澡,然后睡一觉。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她这样想着,朝着浴室走去,打开浴霸,亮黄的灯光铺满整个浴室。
“衣柜里,任钟应该放了几件外套。”程远霭拧了拧眉心,她忽然感觉有些头疼了。她撂下这句话,也不管陆芜有没有听到,转身就进了浴室,又将锁扣拧上。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程远霭撩起袖子,简单卸了妆,走到瓷白的圆形的浴缸前,将水放上。
水声渐起,也更听不见门外的声音了。
她不知道陆芜有没有去拿外套,也不知道陆芜走了没有。她听不到声音,她的耳畔只有哗啦啦的水声。
她低下头,又掬了一把水,捧在脸上。她轻轻阖眼,靠在浴缸边缘,歪头浅眠。
沈石刚被通知要来替她师父梁汭把关的时候,便私下加上了她。她在来海选之前,还问她,有没有觉得适合邬沉尘这个角色的演员推荐。
因为考虑到她之前接到的是邬沉尘这个角色的戏份,所以她大概对邬沉尘更了解一些,沈石在收到她没有什么能推荐的答案之后,又问她,她认为的邬沉尘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一个走哪都不受待见的人,长期受到欺凌还能一声不吭,做到从不迟到早退,成绩刚刚卡在优秀线上的人。
又是一个自卑敏感,从来不敢抬头看人,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参与到人群讨论中的人。
应该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怎样的人。
程远霭将这些能从剧本里得出的描写词都回答给沈石。
可沈石却不满意,她的话语实在直白。
[程老师,你好像有什么没有说完,是什么不能说的吗?]
程远霭沉默许久,最后只能回答她。
[一个抓住稻草,就会不顾一切向上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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