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芜哦了一声，眼睛亮起，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唉，真是不好意思，我以为就是看一眼走个过场，哪知道我前面写的那几页都没看，偏偏就翻到你后面写的了。”
陆芜说着将手里的习题册归还给程远霭，她同身旁的人交谈起来，完全忽视面前坐着的程远霭。
“你真别玩了，别看还有这么多天，高考转眼就会到的。”
陆芜懒散地靠着座椅，无奈地唉声叹气：“没办法呀，最近，一看书就头晕想吐。”
“真的学不进去呀。”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我每天都玩着呢，家里有没人过问我的成绩，我有什么压力呀……”
周围交谈的声音，程远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听不太清了。
她手里的笔攥得快要掰断，她低着头，静静的、又狠狠地望着面前被陆芜重新摆放回来的习题册。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桌上的习题册。
陆芜当然不会知道，她们原本就没有做过同样的题。
程远霭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她将习题册胡乱地往背包里一塞，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摔开门，下楼离去。
没人注意到，包间里依旧讨论声阵阵。
都围在陆芜的身旁。好似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的离去。
萧菘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静静地落在陆芜身上。
“我去一下卫生间。”陆芜站起来。
萧菘也跟着出去。
两人在二楼的走廊拐角一前一后的停下。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萧菘率先冷不丁地开口。
陆芜没有出声，她的视线朝着一楼投去视线，但楼下早已没有程远霭的身影。
“你真不要了？”
陆芜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她的眸光里带着萧菘看不懂的情绪。那是悲伤，可是萧菘觉得可笑，陆芜凭什么难过呢。
“她不是物品，没有什么要不要的。”
“我不能浪费她的时间。”陆芜嗓音淡淡的，可又缀着忧愁的雨水，潮湿热闷。
萧菘：“那她之后还要问我关于你的事呢。”
陆芜轻轻摇头：“她不会的。”
程远霭确实没有再向萧菘打听陆芜的消息。一切的情绪都仿佛在那天沉寂了下去。
萧菘追出去，在公交站台前，看见了站着没动的程远霭。
回家的公交车从她的面前开过去好几次，她都没有上车，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凝望着远处的夕阳。
萧菘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闷声开口：“对不起。”
程远霭没有说话，好久，她的嗓音才滞涩地响起。
“没事，你，也不知道。”
萧菘没有说出实话，她知道的。陆芜说想看一眼程远霭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陆芜告诉了她。
“以后你还来吗。”萧菘又问。
程远霭：“……”
又一辆归家的公交车在面前停下，遮挡住远处的夕阳。
“不知道……”程远霭这才回神，慢腾腾地回答道。
上车的人很多，公交车在程远霭的面前停留了许久，久到程远霭终于反应过来。
“我应该回去了。”她说着，迈开僵硬的步子，朝着快要起步的公交车走去。
萧菘在这个时候忽的伸出手，拽住了程远霭。
“其实我……”萧菘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舌尖打滚的话转了一圈又一圈，“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萧菘没有说明白，可程远霭疲惫的眸光里，却看懂萧菘的话。
她静了片刻，轻轻挣开萧菘的手，将先前萧菘的话还给她。
“你有病吗。”
萧菘怔愣一下，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公交车又开走了，程远霭还是没上到车。
夕阳最后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顷刻间便落寞下来。
“我确实有病。”萧菘又像从前那样，没个正形地甩着手里的帆布包。
“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人。”萧菘说的话没头没尾，她匆匆看了程远霭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笑开，“我回去了。”
“你也注意安全。”
程远霭也回了她一句：“你别犯病。”
-
萧菘撑在错行的栏杆边，脸上的笑意明晃晃的，她偶尔看向程远霭，眸光却一直落在陆芜的身上。
视线交错，好似有千万种言语闪烁而过。
可两人之间只有静默。
巫湫见气氛不对，拽了拽萧菘想要拉着萧菘离开。结巴的声音里，是她刚刚想好的借口。
“萧菘，你刚刚不是说要去买吃的吗，我们现在去吧。”
萧菘被拽了一下，但仍然没动。巫湫到底不敢把人拽得太用力。
陆芜迎着萧菘的视线，手下不自觉地更加握紧了程远霭的手。
她抿着唇，将下唇咬出一片层次不齐的痕迹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嗓子滞涩得厉害，连心口也隐约作疼。可是谁都知道，程远霭知道的，萧菘知道。
她怎么可以喊疼呢。
“程远霭。”隔了好久，久到陆芜感受不到时间，又好像感受不到身后程远霭了。
程远霭在想什么，程远霭会想什么。
“不是物品。”陆芜终是低下头去，“不是你的。”
萧菘脸上的笑意沉下，撑在栏杆上的身体缓缓直起。萧菘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那种透明感降低了许多，她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陆芜，你不会是后悔了吧。”萧菘这样轻笑着说出口，她的嗓音也轻，轻飘飘地吹到陆芜的耳畔里，又沉得要将陆芜的心脏压碎。
萧菘又看向程远霭。
“程远霭，你也别犯病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高兴。
巫湫左右看看，还是选择跟上萧菘。
后面的人在催促，不轻不重地推搡了她们一下。
“还上不上啊，都到了。”
程远霭朝前一步，拉着陆芜坐上了刚刚滑过地面的摩天轮。
玻璃门被工作人员咔哒一声关上，摩天轮缓缓上升，透明窗逐渐染上夜幕的深沉。
两人分坐在对面，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外面夜色望去。
程远霭是最先回过头的，她的眸光如池塘缓和的水流，静静地在陆芜身上流淌。
她的情绪好像没有被刚刚的小插曲打乱，她的唇角仍旧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深沉的夜色映照在她的脸庞上，藏匿在模糊的轮廓边缘。
“我们好像，第一次一起坐摩天轮。”
“嗯？”陆芜回神，她注意到程远霭眼底的笑意，有些不可思议。
她几乎下意识的问出来：“你没有生气吗。”
可话一出口又觉得后悔。
程远霭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好像她格外的享受此时的约会。
“为什么，我今晚很高兴。”
“你不高兴吗。”程远霭又露出担忧的神色。
陆芜连忙摇头：“没有，但是……”
“嗯？”程远霭抬眸疑惑。
“没事。”陆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程远霭的表情，她看不出丝毫的不对劲，稍稍落下心来。
下一秒程远霭遽然站起来，又在瞬息之间，落座在她的身旁。
烟花又一朵一朵地在摩天轮外的海面上炸开。霹雳的声音紧接着哗啦啦落下，在深沉的海面手，投入一整波光粼粼的欢闹。
摩天轮里的气氛变得甜美，粉色的、心形的烟花在耳畔砰然炸响。粉色的光线穿透透明的玻璃窗，映照在两人的面容上。
眼底也是轻盈的粉色。
程远霭坐在陆芜的身旁，她的眉眼压下来，静柔的，带着从前那般不自然的、略微不清不情愿的神色。
“等摩天轮到最高处的时候，我可以许一个愿望吗。”
“姐姐。”
陆芜宕机在原地，她愣愣地望着程远霭久久没有回过神。失神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劈里啪啦的不知道闪烁过什么东西。
直到程远霭又轻轻晃了晃她的身子。
“可以吗，姐姐。”
“答应我吧。”
“姐姐。”
程远霭笑着，嘴里的姐姐越喊越自然。她撑着下颌，后背往后轻轻地仰靠着，眼含笑意，眉目里是少见的轻松。
陆芜也不自觉地跟着放松下来。
她抬起手指，轻轻勾了勾程远霭的下颌。
“那你告诉我，你要许什么愿望，我就答应。”
程远霭笑意僵住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轻松的一口应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