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哗啦啦的水声,还有……
“有人……在门口吗?”陆芜虚弱的声音。
客厅浴室的热水器坏了,水一直关不上,又溅出冷水。偏偏陆芜只是想进去试试水温,于是还没有将换洗的衣服带进去。
这一下折腾,本就清透的碎花裙服服帖帖地攀在肌肤上。这本来没有什么,反正客厅外也没有人,她只需要赶紧冲到房间去换了衣服就好。
但坏就坏在。
她有一个脆弱的腺体,不堪一击的信息素。
即便平时用信息素抑制带束缚得好好的,可她就像水土不服的温室花朵,稍微受一点刺激,信息素就要开始作乱。
抑制剂在房间,而她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蜷缩在角落,缩着身子发抖,神情痛苦。
好不容易摸出手机颤颤巍巍地给刚走没多久的秦寐打去电话,希望对方能回来一下,却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电话突然就挂断了。
她的手也遽然脱力,手机摔在浴室的地上,滑出去很远,纵然她想去捡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听见程远霭在外面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咬紧了牙关回应,也只能放出微弱的叹息声,房间离浴室太远,她的声音程远霭听不见。
直到程远霭终于朝这边走来。
程远霭打开浴室门,便看见陆芜痛苦地靠着墙根,发抖的模样。
浴室里满是普洱青柑的味道,醇厚的茶香里透着酸涩。
她走进浴室,先去关水,发现关不上,低头摸了摸陆芜的额头,眼神只和陆芜那双虚弱无力的眸子对上一瞬,不需要任何的言语,程远霭走到陆芜的房间,推门而入,蛮横地拽开她的行李箱,找出里面的抑制剂还有一大堆抑制喷雾。
她拿起抑制剂和抑制喷雾,又找了找,翻出一条黑色的抑制带。又大步流星地朝着浴室走去。
手机里秦寐的喊声她都来不及回应,走进浴室甚至还差点滑了一下。
程远霭压住陆芜的手臂,动作娴熟地将抑制剂注入,喷了些许抑制喷雾。
她胸口微微起伏,小心翼翼地喘着粗气,见陆芜仍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淌着清亮的水的脖颈上。
黑色的抑制要落不落地挂在白皙的脖颈上,随着陆芜的喘气而微微起伏。
程远霭犹豫了。
于是她这才低头去问陆芜:“要我帮你换掉吗?”
陆芜失光的眸子微微抬起来,平平地望了程远霭一眼,又低下头去。
没说要,也没说不要。
“……”程远霭垂下了眼帘,将眸中一切情绪掩盖。
她不再说话,将手里的抑制带轻轻地放到陆芜的手心。然后走出门外,找了一翻,又给张水打去了电话,将水阀关上。
浴室终于不再哗啦啦的流水,程远霭重新站在门口,却也没了再一次闯入的勇气。
她回到了房间,关上了门。
她想拿起书来翻看,看了两行字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她又在房间里踱步,走了两步,又顿了下来。
于是她又坐到桌前,拿起一只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圈,写着不明所以的文字。频繁的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又看一眼时间。
直到,她的房门被敲响。
程远霭不再强迫自己看书,也不再强迫自己写字,甚至也不再看手机。
陆芜看起来好了许多,脖颈上的抑制带换了新的,是她刚刚放在陆芜手心里的那一个。
主卧有单独的浴室,陆芜借了浴室洗澡。
-
程远霭从椅子上起身,从阳台回到卧室。
陆芜用过的浴室,门还开着,里面的灯甚至没有关掉。
程远霭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脏污的衣服,终于想起来,她该洗洗澡了。
于是她找来衣服,走进浴室。
门一关,她便顿住了。
雾气朦胧的镜子上,秀气的“谢谢”二字,就那么直白地落在程远霭的眼里。
程远霭的视线下意识地往镜子右下角瞥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程远霭抿了抿唇,走到镜子面前,将那字擦去。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2017.12.31 雪
我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闻见青柑点缀着茶香的味道,是在那个夏日。她趁我还没回家,借用了我房间的浴室。
她的字很丑,我看见镜子上的字,还以为鬼魂索命,右下角的笑脸,因为水雾弥漫,弯起的眼镜嘴巴,往下淌着水珠,诡异惊悚。
我闻到浴室里,不属于我沐浴露的味道,我毫无理智的冲到客厅,对她大声吼。说她即便要借用我的浴室,也不能用她的沐浴露。
我讨厌其他的味道,侵蚀我的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她脸上的红晕,不是因为我吼她而生气,而是因为,我闻到了她的信息素。
普洱青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