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也还在持续不断地进攻。

两个年轻的孩子不断往后退，可怎么退，都觉得退无可退了。

“可恶！我真的很生气……”佐拉抿着嘴，一遍又一遍地释放火焰熊熊，“他们简直是绑架了埃丽安……埃丽安回来时他们一边哭着表示担心，又一边不断提醒埃丽安别忘了特拉弗斯还需要她———为什么特拉弗斯一定要依靠联姻？为什么我只能看着姐姐那么痛苦地懂事地承担一切？为什么我还不能强大到保护她？”

佐拉还只是十六岁的孩子，她只是在走投无路自然而然地想到家人，可是她的家又还在一场闹剧之中。

一时间，自责和悲伤狠狠刺痛了她。

雷古勒斯揽住了佐拉，目光如炬，不知疲倦地保持着进攻：“快了，很快我们就都可以撑起一切了，佐拉———”

他的情绪也有些不受控了。

“很快，很快，他们就不会烦恼了，因为他们有我们，不用再管别的———”

“我真不明白。”佐拉几乎崩溃般说，“有些时候我不是很懂，我还是觉得，无论如何都相互扶持的才是家族啊。”

为什么我们遇到麻烦，不是想着证明我们的能力，而是一再用退让求全的办法？

佐拉不明白。

“可有些人不配我们扶持。”雷古勒斯义正严辞地说。

佐拉一怔，连带着动作也是一怔，又急忙集中注意力。

“你……在说西里斯？”

雷古勒斯也是愣住了，他似乎现在才注意到自己脱口如此的是什么。

“是，他觉得我们不配做他的家人，我们也觉得他不配做为布莱克的一员。”他用不容置喙地语气继续说，“他不要布莱克的荣耀和庇护，我们也为他的做法感到不耻。早晚有这样一天———”他的手腕发酸，双腿打颤，“这样很好，很好，非常好……”

佐拉不忍，她很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此刻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神。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快用尽了，死亡的深渊在她的脚下安静地等待。

“我讨厌这样。”佐拉不甘心极了，“我有时候讨厌这样，可我又很爱他们。”

“爱……”雷古勒斯冷笑了一声，强迫自己那样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杀气腾腾，“我恨、我恨他！我恨他！”

雷古勒斯挺直腰板，高举魔杖，嘴里念出一串复杂的咒语，一次又一次，固执地反复着，靠着佐拉的防御争取着时间。

终于，地上窜出一小簇火焰。那一小片火迅速地开始吞噬周围的一切可燃物，慢慢地变大，再变大。

直到映红了天边，燃烧成一只巨兽的模样，火焰冲向尖叫的水鬼，将它们吞噬殆尽。

雷古勒斯抓到机会拉着佐拉就跑，他们往来时的方向发了疯般逃窜，直到听不到可怕的哀嚎，直到他们累得瘫倒在地。

佐拉喘着气。

雷古勒斯喘着气。

他们看着远处被燃烧出壮观的色彩，喘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

“厉火？”佐拉问。

“第一次成功。”雷古勒斯答。

天边的红色慢慢褪去，又慢慢被阴沉的灰暗笼罩。

森林恢复安静，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

他们看向对方，忽然扑到彼此怀里，大笑了起来。

佐拉一下一下地抹着脸，叹着气，摇着头暗自感慨自己刚刚有多傻。

雷古勒斯更是在自嘲自己口不择言了些什么，难以置信地啧啧称奇。

许久，他们才松开手。

“你控制得这么好？”佐拉问，“已经没在燃烧了。”

雷古勒斯却摇摇头：“记得吗？这里的植被不怕火，水边没有其他可燃物了，水鬼都烧死后，厉火无处可去了。”

佐拉更痛快地笑了起来，又匆忙地擦去两滴暴露情绪的泪水，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

“没事，我就说你我联手，怎么可能输呢。”

雷古勒斯拉了拉袖口，挡住自己强行使用恶咒而被强大咒语反噬而轻微灼伤的手掌。

气氛回归平静，心态也回归镇静。

佐拉摸到口袋里的容器瓶，那份不甘心再次涌上心头。

这些宝贝当然都是她应得的，而且不应该是用这么狼狈的方式。

“走吧。”雷古勒斯站起身来，向佐拉伸出手。

“不……等一下。”佐拉自己站了起来，直勾勾看向湖泊的方向。

“材料不够？”雷古勒斯平淡地问，“那就再回去吧，水鬼肯定都死光了。”

“不，不是材料。”佐拉心底翻涌着激昂的情绪，“那些水鬼，很强……”

雷古勒斯稍稍皱眉：“你不会想……”

佐拉看向雷古勒斯，目光炯炯：“我想把它们做成阴尸。”

天空的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两个年轻人望着彼此，许久许久。

“几分把握？”

“八分吧。”

“好，那就试试。”

“他们会比普通的阴尸还要难缠。”佐拉拉住雷古勒斯的手臂就往湖的方向走去，“那会是多么厉害的武器！”

“可你要把他们藏在哪呢？”雷古勒斯一针见血地说。

佐拉停在湖水前方，看着被厉火烧成尘土的那些水鬼，迫切的心情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从挎包里拿出笔记本，飞快地翻着，找到她要的内容，魔杖一指，咏唱着咒语。

残骸的碎沫发出青蓝色的亮光，随着腐烂的气息弥漫开，耳畔传来比刚才更骇人的惨叫和听不清的怨语。

佐拉依旧强撑着痛苦，坚持把咒语念完。

一具具阴尸成型，麻木不仁地耸立在佐拉面前，一股透明的幽灵形状的气体扑面而来，伴随着一声恐吓。

“把你撕成碎片———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佐拉嗤笑了一声：“你们输在我们手上，我给你们再次拥有力量的机会，还不快臣服于你们的主人！”

巨大的幽灵砰地一下消失了。

阴尸们的躯干一阵晃动，一个接一个屈服地跪倒在佐拉的脚下。

“佐拉。”雷古勒斯猛地拉住佐拉的手。

因为她的耳朵流出了两道鲜血，顺着脖颈流下，像两道神秘的古老符文。

“我好得很。”佐拉笑了起来。

雷古勒斯便放下心来。

“我知道一个法阵可以进行远距离的传送，不过可能要花一段时间了。”佐拉很满意地看着她的杰作，“我想，或许着禁林可以为他们找到容身之地。”

“禁林吗……”雷古勒斯再次认为可行，“我听说过有可以通往禁林的密道。”

佐拉看着面前乖顺听话的阴尸，欣喜地笑着。

在这个昏暗的森林，没有一丝生机的气息，地面不知覆盖了多少枯骨，古怪的迷雾不知会不会暗藏贪欲的诱惑。

年轻的女巫骄傲地昂着脑袋，带着一场鏖战后胜者的痕迹，笑得轻松又坦荡。

雷古勒斯久久移不开眼。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佐拉。

太美了，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