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骨拼的木地板,灰色的砖墙,以及角落处唯一一扇可以透光的窗。抛开里面堆积的杂物,这里硬装的每个细节都在她梦里出现过,只是梦里的一切都是黑白的,而眼前增添了颜色、气味,让陆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
看到这一幕的陆濛终于可以确认,那些梦不仅仅是梦,也是回忆。
在无人知晓的时候,曾经有不同相貌不同特征的男人和她一起在这个房间对话,他们看着她的眼神都很相似,诡异的恋慕,以至于她能在梦里感觉到很深的违和感。
维克·耐尔曾经出现过在他的梦里,他已经死了,那么其他人呢?
休回头,看到陆濛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吓了一跳,回到她身边问:“你生病了吗?”
“休。”陆濛咽了咽口水,她察觉自己出了一些冷汗,却没有去擦,“你能......把手机借我用用吗?”
***
查布斯正准备去食堂,这时候下属窜出了走廊,大喊了一声:“老大,有你的电话!”
“谁?”查布斯感到疑惑,但还是选择返回。
回到办公室前,刚才对他喊话的下属说:“不知道,是外面接进来的。”
查布斯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他关上了办公室门,拿起电话:“这里是查布斯。”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却明显有着一个人的呼吸声,有些不稳。
查布斯把话筒拿开确认了一下,之后仿佛是想起什么,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是陆濛吗?”
“......美第奇学院,Bar后面的中庭。”
陆濛的声音隔着话筒有些失真,但查布斯还是凭靠绝佳的记忆力辨认出了她。他立刻打开记事本,把对方说的话记下来,同时问:“那里有什么?”
可陆濛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查布斯单手撑在桌面上,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说:“陆濛,你需要我们的帮助。”
电话那头的陆濛说:“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在陆潜面前保护了我们。”查布斯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道目光,“你让我们离开,还记得吗?”
陆濛再次沉默不语。
“你和他不一样,哪怕你们流着一样的血,就像你明明可以就这样一直享受着明面上的温情,可你却去主动寻找记忆。”查布斯的语气很沉静,“你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是吗?你想知道自己是谁。”
陆濛靠着树干,无声地捂住嘴,等再放开的时候她的鼻子已经被堵住了。
她看着天空,在那一刻显得有些无助。
“你会离开吗?”
说这句话的那个人让她陷进温柔乡,同时又让她感到不安。他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做噩梦,也试图不让她去寻找答案。
查布斯没有催促她说话,一直等待着。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陆濛张嘴,哈出一口雾气,她把手里的名片拧成一团,说,“再见,长官。”
***
休站在安全门的位置,一直看着陆濛的背影。
他看到她去垃圾桶扔掉什么东西,当她走近,把手机还给他时,休看到她眼眶有些红,可脸上没有泪痕。
休接过手机:“你还好吗?”
“这好像是你第三次问我差不多的问题。”陆濛的眼角微微下垂,让她看上去显得很乖,但那瞳孔又十分明亮,像被洗涤过的湖,让人不自觉回以注视,“但我很好,休。”
她已经走出了那一步,剩下的自己还需要继续找寻。她做不到像那个人期盼的那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曾因为她死去。
不管她恢复记忆后会不会为此感到后悔,陆濛都相信自己如今最真切的感受,这或许也是失忆带给她唯一的好处。
在大脑收到创伤时,人的求生意志会促使人做出当下最能使自己活下去的那个选择,哪怕那可能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陆濛希望自己没有做错,她把那些噩梦当作大脑给自己的警告。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再来这里,我很少有休息天。”休从兜里掏出一块简易包装的小饼干,是小熊样式的,很可爱,“吃一块吧,会让你的心情好起来。”
“谢谢。”陆濛接过了它,并且真心地这么说,“真的谢谢你,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