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门后就回到车里等着了,后面跟随而来的保镖则守在门外。这里的环境很安全,虽然有几扇窗,但面对的都是隔壁大楼黄色的砖墙,往外得看得很偏才能看到对面的窗。它像是被黄石头包裹起来的避难所,一共三层,藏在了寂静的大楼里,处处都保留着古老的痕迹。
设计这里的人像是很偏爱不完美,它用大面积的石材和天然材料塑造着这里,使这个地方融合进意大洛斯历史的痕迹,并且不惧怕让墙面和地砖显现出裂纹,然后通过点线面的艺术品、壁画甚至挂画去串联出整个氛围,独到且优雅。
陆濛觉得一楼很空旷,她转了一圈,准备上楼,一边问身后跟着的陆潜:“这些都是我的作品?”
他们走在略窄的由石头砌成的楼梯里,这里光线没那么好,陆濛只要稍稍回头,就能从上往下看到陆潜那漂亮高挺的鼻梁,以及自然光打出的他五官的投影,像是雕塑一样,冷白而坚毅。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陆潜微微抬头,在她有些不自然地转过目光的时候,缓缓说:“一层的作品来自于你欣赏的艺术家,二层是你自己的。”
陆濛紧接着问:“三层呢?”
话音刚落,他们来到二层,这一次,空间开始逼兀了,摆设不再像一层那么宽松。
地砖从黄灰色变成了砖红与白相间,这里不仅有画和一些手工艺术品,楼梯的正对面还放着一台十分精致的直立钢琴,钢琴的斜对面摆放着一张小小的亚克力圆桌和三张木质的中古咖啡椅。
这台钢琴太漂亮了,让陆濛稍微转移了注意力:“我会弹琴吗?”
她走到钢琴边的样子让陆潜的目光变深了些,在她转过头来之前,陆潜回答了她:“会得不多。”
“它太美了。”陆濛用没受伤的右手抚摸过上面的图案雕刻,注意到上面并没有雕刻工厂或者生产者的名字,“是定制的吗?”
“是的。”陆潜这时才把目光转向钢琴,“它被制造于1865年以前,由当时最优秀的联邦匠师们花费数月时间打造,从祖父手里传下来,到今天依然保持着完美的音色。另一台雕刻有名字的复制品现在被放在了收藏馆用于展览,这台是鲜少为人所知的初品。”
“但你说......”陆濛余光察觉到陆潜的靠近,她顿了顿,“我不擅长弹琴。”
话音刚落,陆潜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们靠得很近。
比昨晚的距离更危险。
“你的确不。”陆潜贴着陆濛的身后低头看着琴,他轻轻打开琴盖,陆濛的手自然而然改为落在琴键上,他也是。这个姿势类似于拥抱,可他给了她躲避的空间。
陆濛这时候可以往前走一步,甚至离开,但她什么也没有做。
“擅长弹奏它的,是我们的母亲。”
她听到陆潜这么说。
有那么一瞬,“母亲”这个词仿佛给他们之间带来了某种亲缘上的联系。陆濛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直到陆潜的手指滑过那些光滑的琴键,下一秒他低声问了一句:“可以碰你吗?”
他询问的语气就像是在舞会上问了一句“May I”,十足的礼貌和绅士,可他的说法又让人浮想联翩,暧昧而亲密。陆濛觉得自己不自觉馅进了他怀抱的温度里,此时此刻,他对她而言好似不仅是生理关系上的哥哥,更是一个高大的、神秘的、又对她而言充满了未知吸引力的男人。
陆濛无法摆脱这种分裂的感觉,她的心不受她的理智和身体控制,就像昨晚她无法自抑地对他的行为感到心跳加速一样,分明是害怕的,又想知道他会对她些什么,以及做到什么地步。
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好奇并不亚于对过去的自己。
陆濛的沉默表示了默许,片刻后,陆潜的手掌轻轻盖住她的手背。
同样感觉的触碰,可这一次她是清醒的。
陆濛咬着的下唇微微颤抖起来。
“呼吸。”
陆潜的下巴就在陆濛的额边,他低声说。
陆濛深深吸了一口气,肩膀从紧绷到稍微放松,过了一会儿她不再颤抖了,目光也平稳下来。
陆潜的另一只手没有碰她,自然垂在一侧,他仅用右手带着她的手指按着琴键,很慢,敲出一个个接连的单音。
是肖邦的练习曲《离别》。
陆濛在不快不慢的琴声中缓缓闭上眼睛。
她好像已经明白了在上二楼前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告诉她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潜带着她的手指停下来。
钢琴的余韵仿佛还回荡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这里似乎能盛满所有秘密。陆潜的体温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漫到了她身上,那是一种潮湿般的诱惑,使得他带来的骚动总是如影随形。
陆濛收回手,这一次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低着头,轻声问:“我能......再去我的大学看看吗?”
半晌,陆潜的温度从她背后撤离。他像是把刚才温存的情感又藏起来了,语气恢复如常。
周围的空气重新变得干燥,陆濛悄悄吸了一口气。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陆潜把琴盖缓缓合上,目光转进阴影里,“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