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桐猜测:“因为热爱?”
周媛丹笑:“我都没做过,哪里会知道自己爱不爱,虽然现在觉得算法很有意思挺喜欢的,但是那会儿辞职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
她拿了瓶啤酒用桌上的开瓶器将酒瓶打开,然后直接对瓶喝了一口,接着道:“我是家里独生女,爸妈都是老师,从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他们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
“他们一直希望我毕业以后当老师,我小时候对理想和生活并没有特别确切的概念,也没有叛逆期,总觉得父母肯定都是为了我好,他们希望我当老师,我大学就学了教育,毕业以后去了学校教语文。”
“到这里我的家庭关系都很和谐,他们也以我为傲,过年过节去亲戚家,我都是那个被表扬被羡慕的对象。我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
“但是这一切在我到25岁就变了,我爸妈开始变得很着急,很焦虑我的婚姻问题。我大学时候谈了一个男朋友,毕业分手了,后来就一直单身。我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我爸妈之前也没有说过,但是到我25岁,他们开始不满意了。他们说女人过了25岁就开始贬值了。”
“我不是很懂为什么女生到25岁就开始贬值,而男人四十依然是一枝花。明明女性的平均年龄比男性高,难道剩下的六十年我们女生都是在贬值中度过每一天的吗。”
“但是就像我说的,我以前对理想对生活的理解都是懵懵懂懂的,大众做什么我也做什么,于是我开始了相亲。一开始相亲对象我还只是不喜欢,但他们有自己的优点,只是不适合我而已。但是随着我年龄的增大,父母亲戚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越来越离谱,到去年的时候,甚至开始给我介绍四十多岁的男人。我觉得他们疯了,开始拒绝相亲。而他们开始情绪崩溃,说我一定要在三十岁前嫁出去,要不就没人要了,有些时候大晚上的开我房间门,让我正常一点,去结个婚,随便找谁。”
“逢年过节聚在一起,亲戚也开始说,‘你都快三十了,还挑什么?差不多得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啊?’仿佛我曾经所有的努力,考上的好大学,长辈眼里的好工作,一切的一切只因为我没有结婚,就都不算数了。我突然觉得好笑又讽刺,那我前二十年是为了什么呢?干脆初中毕业就怀孕好了,现在农村办个酒席,到年纪了再去扯证。我念什么书找什么工作?”
看得出来周媛丹到现在都还生气,提到这个就火大。初桐很欣赏这样的人,没有因为父母亲戚以及社会时钟的庞大压力就妥协随便找个人嫁了,而是坚持抗争,远离负面影响,活出自己的精彩。初桐从这当中感受到了周媛丹旺盛不屈的生命力,理解了她最终能在算法领域发光发彩的原因。
初桐问:“所以你就辞职搬出来了?”
周媛丹:“当然不是,是我爸妈癫了,让一个没有工作但是愿意帮他们在买菜时拎包的男的到我学校找我,到处乱说是我男朋友。闹的乌烟瘴气的,上班都没法好好上,学校领导三天两头找我给我提意见。所以干脆辞职断联了,大家都分开冷静冷静。”
初桐:“你没有考虑过妥协吗?”毕竟在那以前她对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太清晰的认知,一直都是跟随着社会时钟去做那个年龄该做的事。
周媛丹一反曾经温柔仙气的形象,她不嗤以鼻:“我妥协个屁。这种事情怎么妥协,你是没见过那些亲戚介绍的人都啥样子,连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一句,怎么可能结婚。恶心!”
初桐噗嗤一笑,对她很认可,又问:“那你又是为什么选择做算法呢?”
周媛丹很诚实:“我其实当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是学校有次公开课,邀请了Q大计算机院的教授来给我们学校的孩子介绍算法应用,当时来的助教临时借用了下我的电脑,把一份算法入门教材的课件落我电脑里了,我就看了看,觉得不难,又顺着看了些别的算法书,再到自己跟着做了些小作业,都能完成,就决定找这方面的工作试试。”说来也是缘分,严夏央研究生就在Q大,不过是Q大A大联合培养项目,A市两所最好的大学都可以算作他的母校。
初桐咋舌:“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努力,现在看来你是真的有天赋。”
周媛丹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就学什么都快。后来不是相亲压力大嘛,我就犹豫要不要再读个研究生。我爸妈总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学习了。但是我又拿起书本,发现并没有变慢,和小时候一样的,比小时候更快些,毕竟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对事物的理解能力在逐渐变强。我高一的时候其实文科理科都很好,但是那会儿父母说女孩子适合学文科,理科学到后面我会比不上男孩子。于是我就选了文。现在看来,他们是错的,但是我失去的高中时光也回不来了,没有选择的那条路也没法再走一次了。”
她好像不愿意显得低沉,说到这里又换了积极的语气:“不过没关系,已经错过的没法找回来,我还有以后嘛,我现在抓紧点时间,尽量补上以前差的地方。虽然错过了那么多年,但我现在依然走在算法工程师的道路上,我觉得很自由。”
初桐也感受到了她的开心,甚至只是在她身边听她说话,也仿佛感染了自由的快乐。她也开了一瓶啤酒,学着周媛丹的样子直接举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里情况比你更糟心,不过我的故事没你精彩,我也不如你那样有勇气,所以今天就不在这里诉苦了,以免狗尾续貂。总之,敬自由!”
周媛丹没介意,举瓶与她相碰:“敬自由!”
清脆的碰撞声在深夜里安静的商圈烧烤摊前响起,没什么郑重的仪式感,一圈圈荡开的声波却承载的复杂又深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