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穗未必不知司叙是在故意示弱。
他微微垂首,没有打理的黑发柔顺地呈现出顺毛的状态,随着他低垂的脑袋,偏长的发丝遮住他上半张脸的眉眼。只看下半张脸,他又是穿着一身柔软的针织毛线外衣,瞧着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面对这样的司叙,岁穗也很难直言戳破他伪装成绵羊的拙劣演技。
律师是何等擅长辩论的职业,然而司叙在沉默无言的岁穗面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透过细碎的碎发间隙,司叙用余光偷瞄坐在他斜对面的岁穗的脸色,她垂着眼眸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正当他启唇要张口说些什么时,岁穗又突然开了口。
她抬眼直视司叙,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她微微一愣,眨了眨眼。
“司叙,我不可能每次都刚好能帮你。”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注视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专注到令她心跳都乱了节拍。
她干咽一口,语气十分柔和地继续说:“我知道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但是……”
“我知道。”司叙很少会打断别人的话。
他咬了咬牙,下颚线紧绷着:“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
公式化的语气令岁穗不由抬头再次看向他。他身后的落地玻璃外是傍晚的景色,才不过几分钟时间,落日从城市边际线下沉,天空即刻被深蓝色逐渐染暗。
露出完全面容的司叙眼底的温度也跟着降温,他撇开眼睛,视线向下,没有看她。
二人之间又一次落入无声的寂静。
过分安静的环境让岁穗坐立不安,她想起身告辞,司叙又软了语气。
“但……我需要些时间。”他深吸了口气。
司叙从未有过像现在一样无力的时候,无论是突然变成猫还是不受控制地喜欢上岁穗,这两件事司叙都没有任何把握。
岁穗并不知道司叙纠结挣扎的内心究竟花费了多少力气鼓足勇气才对她说出这句话。
“能不能拜托你,别立刻和我划清界限。”
他们的目光分明在同一水平线上,岁穗却有一种司叙在仰视自己的感觉。
几乎是一瞬间,夜色笼罩天空,岁穗逐渐看着司叙望向她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心脏仿佛被揪住一般让岁穗短暂地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回应。
她的理智在拉扯着她要答应的意志,她该明晰的,她不应该和司叙多纠缠的。
她也知道的,她不是对司叙无动于衷,一旦答应,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情不自禁地沦陷。
有太多理由告诉她,她不该答应的。
“好。”可终究是冲动突破了理智的拦截。
“但我也只能再帮你一两次。”理智回笼,她低声补充。
变黑的室内,司叙的眼睛却神采奕奕,像街上的被雨淋湿的流浪小狗突然有了家。
下一秒,头顶上的大灯亮起明亮的光亮,从大门进来的方秩臣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两个安安静静坐着的人。
他手里还提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外卖,诧异地问:“你俩黑漆漆坐在客厅不开灯干什么。”
他将外卖放在餐桌,走到客厅站着左右扫视着这俩人,蹙着眉头纳闷。
怎么氛围奇奇怪怪的。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司叙很快就收敛好了自己的表情,除了喜上眉梢格外放松的眉眼,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你变回来了。”方秩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带了两份焖面回来。”
趁着方秩臣回来,岁穗找到时机提出离开:“既然司……司叙已经变回来,我就先回去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方秩臣也不是那种利用完了人就把人丢一边的忘恩负义的人,出声挽留她。
“吃了饭再走吧。”
方秩臣嘴快抢了司叙的台词,司叙张开的嘴又合上,余光睨了一眼身旁的方秩臣。
岁穗侧目扫了无声的司叙一眼,笑着摇头:“不了,我等等还要去学校值班。”
司叙是知道岁穗的排课表的,周日是固定班主任值班。
“你总要吃饭的,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做了。都是吃外面的,方秩臣打包好了,你吃完再走。”
司叙这话几乎是没有岁穗拒绝的余地,他又说:“吃完我开车送你。”
说完,司叙走到餐桌旁去拆外卖的塑料袋。
岁穗站在原地,无辜地扭头看向身侧和她一样站着的方秩臣。
触及岁穗的目光,方秩臣笑了笑说:“我已经吃过了,打包了两份,不吃也浪费。”
方秩臣即使是反对岁穗和司叙有纠葛,明面上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何况,司叙是成年人,方秩臣也仅是他的朋友,没必要矫枉过正。
吃过饭后,司叙拿起车钥匙送岁穗回去。
“先送我回家吧,降温了,我回去添件衣服。”
校门口人来人往,岁穗不想让司叙直接送她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