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来问话时,那双眼睛看的她心酸,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你想不想认字。”自己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窥探。
长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年前在楼里,也有如他一般身份的人被要求断文识字,不过那是为了附庸风雅讨贵人欢心,能卖个好价钱。
何况奴隶,贱籍是不需要认字的。只需听话,懂眼色,并让美貌长久保持就是他每日最重要的事。
从没想过有人会毫无条件的教他。
他回过头来,双眸熠熠生辉,这次没有避开她的视线:“想!我可以吗?”
“那等过完节,我来教你。”她整日无所事事,找点事做也好。
长流直接跪下,朝他“砰砰砰”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动静引的院子里笑闹的人都看了过来。
方若烟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弯腰扶起他:“快起来,大人不兴这一套,只要认真做好分内的事就好。”
“方姑姑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必要,她院子里的人已经不会动不动下跪了。
院里几人闹够了,不知是谁点起焰火,火花冲天而起,一声又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
冬去春来,年后,一日暖过一日。
这期间,长流的认字课程已经安排上。
案上一叠又一叠,全是最近他练字所用纸张。用功的见多了,这么用功的还是头一次见,只要一闲下来,准能看见他又在伏案练字。
从刚开始一大团一大团墨迹,脏兮兮的纸张,到逐渐干净整洁,再到如今字迹清晰,除了字形不如人意,其他的已经有模有样。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长久练习,照如今势头,再练个几年准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
她这个老师当的没有一点成就感,说一遍他就全部记住了,短短半个多月,他的努力加上本身天赋,日常所用字已经基本认全。
她把长流今日交上来的作业放回桌子上,院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动静还不止一人。
白芷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跟前。
“这小丫头新来的?”宋彦扫了眼,他怎么从没见过。
“是我受伤那段时间来的。”李书颜走到门口。
李书行站在院外,冷眼看着宋彦。
“可能没注意。”年前这么多事,李书颜躺着在鬼门关打转,自家老爹声名一落千丈,他哪有空关注一个小丫头。
宋彦盯着她上下打量:“总算有个人样了。”
除了吃就是睡,长胖是必然的,放在平日里宋彦这么说话肯定得反唇相讥,现在她只是笑笑:“你们两个怎么了?”宋彦站在她跟前,李书行恨不得退到院门口去。
“你们吵架了?”
“没有。”坊间都传遍了,李书行懒的替他遮掩,“你要是能出去听一听就知道我为什么要离他远远的了。”
他撇过脸去满脸不齿:“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宋彦神色复杂,对着李书颜幽幽叹气。
李书颜:?
难不成跟她有关。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在桃夭把姓魏那小子揍了一顿。谁知道他这么窝囊,跑去找他父亲告状,简直笑掉大牙。”
不就是掉了几颗牙,又断了一条腿,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吃不了,还学人家出来当护花使者。
“你也不看看把人打成什么样。”李书行不忍回想,“伤的是不重,专往人脸上招呼,那张脸要不是他开口说话,亲爹都不一定能认的出来。”
直吓的那少年花容失色。
魏尚书护短,不管自家儿子是为了什么才跟人动起手来,人伤成这样,本来打算等宋时远带人来讨个说法,谁知道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来。
宋时远从苍山回来后一直闭门不出,听到长子惹出这等不顾脸面的事情来,顿时火冒三丈。本想严加惩治,突然想到自己向圣上几次三番请辞都没能如愿,一时按耐下来,或许可以借此事做一做文章。
他直接不闻不问,这种态度惹恼了魏尚书,他连夜进宫状告:宋时远管教不严,纵子行凶,连带着他之前山上的事也被翻出来。
宋时远见风使舵,上梁不正下梁歪,宋彦心狠手辣,为个娈童致人伤残,这种风月之事情坊间传的最快。
魏坚本以为经苍山一事,圣上定会找个契机收拾姓宋的。
可惜圣心难测,似乎对宋时远父子多有偏袒,让他去调查清楚事情始末再来责问宋彦的罪责。
魏坚既知圣意,自然不敢抓着这个事情不放,谁让自家儿子不争气,打不过人家还先动手逞强。
经此一事,宋时远总算想明白,圣上还需要他,却不需要他口碑载道,蜚英腾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