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着四个小厮抬出屏风,办事老道的人不急不躁,“还请各位经纪入座。”
他垂手侍立于苏易身旁,抱拳道:“关于这些宅子,老朽各有几处地方想问。”
“玉宇琼楼。”
楼明月起身上前。
“娘子说能引泉水入宅邸,据老朽所知,宝相寺的山泉一概不外引。”
厅上皆是同行,楼明月道:“我有我的办法,既已许诺,玉宇琼楼一定办到。”
“贵清堂。”
“陈记。”
……
管事一一问过,所问皆是些稀松平常的问题,也不明说满不满意,让人捉摸不透。
“老朽问完了,诸位辛苦,假使有何不明白的,请尽管提。”
多少钱办多少事,牙人们最关心的还是买主预备多少支出。
管事听完侧身眼神询问,有女使从屏风后走出,附在耳边他说了什么,管事微点下巴,而后对众人道:“只要你们能让主子觉得满意,钱的事都好商量。”
楼明月从林颂处得知,房大人在湖州还有公务需处理交接,先由房家三郎带着妻子、母亲和妹妹入汴京安顿打点,不日将寓居于大相国寺内。
难道已经来了?
描金屏风后坐的是房家女眷?
“这位娘子,请上前一步说话。”
楼明月在众人目光簇拥中,跟随女使去了后堂。
“这位娘子就是晏声举荐之人?”
“回母亲的话,正是。”
“此画何人所作?”
左边这位妇人操着江南口音,想必就是苏亭的发妻杭夫人,右边的那位,嘴角一粒青痣,便是房彦的发妻潘夫人。
楼明月答道:“此乃民女牙行一位名唤阿默的伙计所作。”
“民间果真卧虎藏龙,笔力倒不输大家,不知这位阿默师承何人?”
“因其如今口不能言,民女未曾问过他师从何人,从何处学得。他画技多年来不断精进都是爱画的缘故。汴京各处佛寺庙宇,道观楼台,茶坊酒店,只要看见有好的字画,他必定驻足观赏,临摹品评,如痴如醉。”
“你倒舍得?”
“夫人有所不知,十年前汴京水灾,连日暴雨不断,民女年幼,不慎与父母失散,命悬一线之际,是阿默将我背在背上,紧紧抱住一根浮木,黑夜里挺过整整四个时辰,直至洪水退去。”
楼明月至今心有余悸,有时夜里做梦梦见自己掉进漩涡,无论如何挣扎都游不到岸边,惊醒后冷汗直流。
“民女的父母可怜他无家可归,感激他救女性命,便留他在玉宇琼楼帮工,不管怎样总算有口饭吃,有地方住。”
“居然还有这等奇事?也是你们的缘分。”
“默叔于我,有救命之恩,师生之谊,叔侄之情,民女自当为他颐养天年。”
杭夫人好奇:“这么多年,他没想过找家人么?”
“默叔是当年黄河决堤逃来汴京的灾民,他时运不济,两次死里逃生,不仅变得又聋又哑,还失去了记忆。”
楼明月叹了一口气:“默叔从不提及前尘往事,我们猜想,他的家人亲眷也许早已葬身大水之中,考虑到他的身子,我们大家许多时候选择避而不谈。”
潘夫人目露怜悯之色:“我年轻时跟随夫君在宓县,他当年是宓县县令,指挥着底下人开仓放粮救灾,我在县衙帮忙施粥,所见流离失所者众多。”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杭夫人指着花园道:“你说说。”
“先差砖瓦泥匠搭棚修整,待来年春夏天气暖了,园子里各色花也开了,屋子也收拾停当,欢欢喜喜办个乔迁酒,请诸位娘子郎君赏花。说不定大人又写出几首新词流芳百世,明月也跟着沾个光。”
替房大人买房绝对是件令人眼馋的差事,不少同行暗中来问她,玉宇琼楼更是名气大增。
定下得太过顺利,没有刁难,没有犹豫,就像走个过场,林颂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么?楼明月心中疑惑。
花园的工程她按照房家的要求修改七八次,房大人选定了最初的版本。黄道吉日动土,除了金永监工,楼明月亦日日去转上一圈,风雨无阻。
天气渐冷,房家的几个女眷暂住于苏宅厢房之内,她们每每询问工程进展,园中花木载种几何等等,楼明月不厌其烦,禀报详细。
她也说些市井玩笑,为夫人小姐逗趣解闷,也给仆从们送些礼品,以小恩小惠甜他们的嘴,一来二去,成了苏府常客。
房家小姐名妙静,是位性子安静,寡言少语的妙人。苏家小姐名昭,小字景之,直率活泼,喜好诗文,才情横溢。
两位小姐若按性情比较,更像苏房两家换了女儿养。
腊月初三,苏家小姐特意差人喊楼明月入府,围炉煮茶。
楼明月本以为两位小姐是想与她商讨闺房布置事宜,或问些房宅买卖租赁的趣事,稍微说了几句,便晓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昭为她斟茶:“楼娘子与林举人可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