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说不唱,那就不唱。”
绿衣公子眼珠一转,又想出个法子,他点点桌面,觑了薛昂脸色道:“给我们斟酒,把人哄得开心了,自然什么都好说。”
楼明月拿起酒壶,给薛昂斟酒,“小公爷,请。”
黄衫歌妓轻轻巧巧夺过酒壶:“这位娘子倒酒的功夫可没我好。”
“迎儿,别胡闹。”绿衣公子捏住她的肩,将人按在怀里,“这可不是你卖乖的时候。”
楼明月斟了一圈酒,柔声下气道:“但求小公爷发发慈悲。”
“等等。”薛昂改了条件,“一万贯,把你妹妹带走。”
除开玉宇琼楼,这些年她攒下的身家,手头上现有的也不过五千贯。
“小女子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银钱,还请小公爷多宽限些时日。”
楼明月区区一个房牙,居然拿得出万贯家财?实在出人意表。薛昂更没料到她会舍得花大钱替卫杏雪赎身。
他玩性大发,斜睨着楼明月道:“钱是不必了,你和她换,她出府,你进府,如何?”
何印晃着酒杯道:“以人换人,这可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小公爷说笑,民女不敢肖想。”
薛昂歪头:“怎么?我还以为你很看重她呢。”
何印又在旁煽风点火:“你不想换,那就给我们小公爷跪下,磕三个响头,我们小公爷就不计前嫌,重新考虑考虑,大家说是不是?”
那几个公子哥随即笑着附和:“对,重新考虑考虑。”
楼明月:“此话当真?”
一时众人都去看薛昂。
“当真,只要你跪下求我。”
楼明月跪天跪地跪父母,却没跪过旁人。本朝百姓见官若无特殊只需作揖,就连官家出巡也不需跪迎。他们这些纨绔子弟算什么,要她行此大礼?
还有这个何印,几次三番刁难,她哪里得罪他了?何,何家?
辛老板!
害得辛老板舍家抛业的也姓何,何印难道是何家人,因为辛家的事记恨她了么?她于何家,分明蝼蚁而已。
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黄金,无权无势的人膝下什么都没有,但也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跪可以,不能白跪。
“好。”楼明月作势曲膝,实则思量着桌上哪只碗碟响动最大。
要闹,索性闹得大些,闹得人尽皆知,闹得薛家不得不放人。
楼明月特意挑的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薛昂至少顾及国公府的脸面名声,不会太过乱来。
假使有意外,只要屋内有杯盏破碎之声传出,吉祥便立即去找颂、隅二人陈情;若是听见两声,五福、阿喜便会谎称樊楼走水,金永趁乱闯入相救。
楼明月从林韫处得知,林颂和欧阳隅参加的宴会乃是工部侍郎苏亭之子苏易,苏简之做东。苏家和王家不睦坊间早有传闻,多一笔少一笔没差。横竖已经得罪了薛昂,她只好冒险,以小博大,以期借力打力。
脂粉香气入鼻,楼明月侧目,却是香云娘子撇了琵琶来扶,凤仙花蔻丹在烛火下艳丽生光。
她笑若烟雨朦胧:“良宵苦短,诸位公子何必浪费在不值当的事上,奴家谱了新曲,还未曾给外人听过。”
何印冷声道:“不急。”
楼明月心内感激,悄悄握住香云娘子的手掌,将事先写好的纸条趁机塞入她手中,“无妨。”
这纸条,乃是她多手准备,所写内容不过“去二楼舒窈间寻欧阳举人,楼明月有难”。欧阳隅性子直率,必定二话不说赶来。
香云娘子掩唇轻咳,黄衫女子忙道:“姐姐累了,容奴家带她去更衣,片刻即回。”
“只要我跪了,就让我见她,是不是?”楼明月又问一遍。
“啰嗦什么?”有人催促。
“可否借酒一饮?”她拖延时间。
美酒入喉,甘冽醇厚,楼明月饮尽,将酒碗猛地摔在地上。
不多时,有人闯入,楼明月立时跪下:“求小公爷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不知楼娘子哪里得罪了小公爷?”
身后传来林颂的声音,楼明月一抬头,他已然半蹲于她身旁。
“有没有事?”
“又是你?”薛昂瞪了眼林颂,“苏简之,你来凑什么热闹?我说他怎么这么倒人胃口,原来是你的朋友。”
为首的公子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他淡笑道:“小公爷,给苏某一个薄面,有什么误会之处,大家坐下来分说端由,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呸,你何时在我这里有面子了?”
“简之兄,何必与他们多言。”